即便如此,赵渊却还是斟酌着开口。“皇上,你我是最知道珠儿性情的,她必然只是口头说说,不会真的付诸行动的,可不要忘了,之前我们去踏青,她连只兔子都不敢杀,又怎会杀人呢?”丁霁亦为徐珠儿说好话:“是啊,皇上,大司命所说之事根本没有证据,现在雨灵不知道是不是和大司命回了北国,我们只有珠儿了,可不能冤枉她,让她伤心了。”闻言,宇文鸷紧蹙着的眉微微松开了些。只是他依旧沉声道:“如果珠儿真的什么事都没做,那这颗药对她来说自然什么作用都没有,朕知道你们对珠儿有不忍之心,但雨灵亦是我们的珍重之人,朕不想伤害任何一个。”
失望之际,只听眼前人红唇轻启,那声音清冷而威严。“我是雨灵的师父,也是北国一族的大司命拾月。”说着,她轻轻抬起手。那些乌鸦便飞向满地的鸢尾花瓣,将花瓣一片一片衔起,再轻轻放进拾月掌心的巫罐中。正在宇文鸷、丁霁和赵渊疑惑不解的时候。拾月又开口了。“你们要找的莘雨灵已经死了,这些花瓣便是她的肉身,而她的三魂七魄已经消散,在世间游荡百年后又会永堕阎罗,永受轮回之苦。”7
他十分疲惫地捏了捏鼻梁:“珠儿,朕让丁霁和赵渊送你回凤仪宫,封后大典等找到雨灵再说,你放心,朕不会让你无名无分地留在宫中。”听到这话,徐珠儿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尽管再不情不愿,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该闹脾气的时候。只好在丁霁和赵渊一左一右的护送下,踏上回凤仪宫的路。而大雨滂沱之下,宇文鸷始终站在原地,望着一片废墟的仙雨宫出神。……是夜,大雨始终没有停下。宇文鸷坐立难安,心中始终记挂莫名失踪的莘雨灵。
站在檐下,被众人扶着的徐珠儿听着这些话,不禁深深蹙起眉。宇文鸷、丁霁和赵渊自然察觉到了她的不高兴,不由安慰。“你放心吧,珠儿,若你的封后大典今日不能顺利举行,朕就让司天台再择吉日,一定办得风风光光,让你满意。”“是啊,珠儿,你莫要蹙眉,我们可是会心疼的。”闻言,面色阴沉的徐珠儿才舒展了眉目,微微勾起唇角。眨眼间,却又故意楚楚可怜道:“我知道你们对我好,但我只怕有人会因此传些不好听的话,反而让你们的声名受损……”
傅深的话瞬间就说不出口了。送走了时欢后,傅深收拾了一下准备去咖啡馆,想到语音中的话,又先去了趟花店。看着门口摆着的鲜红的玫瑰,正准备走过去。刚抬脚,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傅深皱眉往后看去,却猛地顿在了原地。他看见桑婉婉双眸猩红地看着他:“傅深!”
其实没有多少惊喜,他只是觉得太荒谬了,怎么会有一些事,总要等到他死了之后,下定决心与过去的自己分割,才发现呢?他闭了闭眼,怔怔的站了许久,才退了出去。窗外细雨潺潺,又下了好大一场雨。傅深坐在床上,打开手机正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记忆相关的,一条头条却钻入了他的眼底。“SIK车队经理沈肇,惨遭开除。”
这具躯体的原主人五年前经历过一场车祸,在那场车祸里,失去了双亲以及自己的眼睛。这些年自己一个人居住,几天前有人捐献了视网膜,做完手术后,本要来复查,却不小心摔伤的头部,最终死亡。而他恰好便重生在这具躯体之上。傅深愣了愣,心中又不免悲哀,并且心中有种强烈的欲望,并不属于他。“捐献视网膜的人是谁?我想去感谢他。”医生叹了口气:“不必了,捐献者已经去世了,不过你可以记住他的名字。”
万里无云的天,不知为何阴暗了下来。医院内,一个护士正在给一个病人开死亡证明。突然一旁的心电图闪烁了一下,她一顿,从报告板上抬起眼。随即便见病床上已经确认死亡的病患拉下了白布,正迷茫地看着她。“我……还活着?”
她只是不上心……她知道傅深有多爱她,所以从来都不在意。明目张胆,杀人诛心。桑婉婉的眼泪顺着脸颊狂流,她却不敢睁开眼睛,只是紧紧握着傅深冰冷的手,在心中将自己千刀万剐了一遍又一遍。傅深这次仿佛真的死了心,连尸体都不曾留给她。但他们到底还没离婚,她依旧是傅深名义上的妻子。傅深留在医院的手机,便也归为了遗物,送到了她的手上。桑婉婉呆愣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脸色惨白,眼神几乎失了所有神采。
他后悔了。晚上医生来了一次,告诉他,他快没时间了。医生又劝他:“还是通知家属吧。”傅深想了想,轻轻说了一句:“等我死了,再告诉她来收尸吧。”……傅深送走了医生,扶着洗手间的水池,又咳了满池的血。突然手机响了一声,是日历发来的通知。——今天是他和桑婉婉结婚六周年的纪念日。傅深愣了愣。他僵在原地,突然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和桑婉婉是怎么走过的这六年。5他抖着手打开微信,想要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宋今开车去了云栖峰,她在山脚的停车场等了好一会儿,没看见程沈安的身影。【程沈安,我在山顶等你。】她给程沈安发去短信,便独自一人上了山。只是爬山这种事实在不适合宋今这个病人,气喘吁吁地到了山顶时,她感觉喉咙里都是血。好在宋今终于是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星空。她又拿起手机给程沈安打电话。电话拨出,却被挂掉。宋今怔然间,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美女,一个人啊?”
一句“宋小姐”,把宋今钉在原地,再也没有挽留的勇气。回到家,宋今吃了药,在天快亮的时候将将睡去。却没睡几分钟就又被宋母的一通电话打醒。“你看看你干得好事!我真是做了孽才会生下你这种不要脸的东西!现在还有哪个男的敢娶你?你一辈子就烂死吧!”宋今还没回神,电话就被挂断了。她打开微博,热搜上明晃晃地挂着一条词条——#豪门荡女,激战整夜后艳照流出!#宋今的瞌睡瞬间醒了,点进去一看,之前程沈安手机里自己的裸照便大喇喇跳出。
此话一出,一时全场哗然。宋今倏地对上程沈安冰冷的眼睛,无措而慌乱地解释:“不是我。”程沈安却没理她,打横抱起温语,大步往会场外走去。宋今追到医院诊室外,向程沈安解释:“程沈安,不是我做的,你相信我,那杯酒是温语给我的……”她已经冷静下来,已经想明白可能是温语自己在搞鬼。程沈安却盯着诊室的门,冷淡的回答她:“我知道,如果真是你做的,你已经在警察局了。”宋今狠狠一愣。
病房外,她捏着这张纸,只觉得有千斤重,正踌躇着要不要进房。“还是我来吧。”温语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挤到宋今身边,拿走了她手上的文件。而后,她相当自然地进了病房。宋今看着温语将手搭在程沈安的肩膀上,柔声细语地宽慰他:“沈安,不要太难过了,伯母还是希望你以后能开心地生活。”宋今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不甘至极,也酸涩至极,融合到一起,竟是痛苦到心都在颤抖。三天后,程母葬礼。
他脸上血色瞬间消失,宋今还从没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程沈安抬脚进去,宋今也跟着进去。回光返照的一小段时间,程母好像突然不疯了。她的眼睛亮的尖锐,视线略过宋今,随即盯着程沈安,死死拉住他的手。然后,她说:“程沈安,你和妈发誓,这辈子都不许和宋今在一起。”程沈安身形一滞,声音艰涩:“妈。”见他犹豫,程母像个声嘶力竭的破风箱:“你发誓!”宋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耳边只剩一个无比清晰的声音。
宋今本就无意于这场相亲,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本性如此,改不了,您找别人吧。”张家公子冷笑着起了身:“宋小姐,我会如实告知你母亲。”宋今无动于衷地笑:“再见,张先生。”张家公子走后,宋今也起了身。她当蒋明烨不存在,蒋明烨却像只癞皮狗一样黏在了她身边。宋今脚步越走越快,只觉忍耐就要到极限,蒋明烨却突然出声。“喂,宋今,那不是你最心爱的哥哥吗?”宋今下意识看去,就见前方珠宝店橱窗透出的人影,不正是程沈安和温语。
裴宴泛红的眸仁定在最后那个字眼——“根?”温知意是孤儿,她的根,只有一个地方——南城孤儿院!那年温知意不顾孤儿院院长的阻止,放下学业跟他来京市北漂,后来的她不止一次跟他说她对不起院长,她没脸回去看院长……甚至连孤儿院院长去世,她都只是躲在孤儿院外面哭,不敢进屋。也只有在生命尽头,温知意才可能去那个地方!裴宴冲出医院外,上车后猛踩油门,直奔南城孤儿院而去!他连着开了一天一夜的车,终于抵达。
温知意猜,大概是因为他帮苏馨怡的家人抢到了骨髓,苏馨怡开心,他也开心。喉咙袭来一阵阵的痛,好像一开口又要呕出血来。温知意没有伸手接他递过来的药,嘴里挤出两个字,“不用……”裴宴心情陡转直落:“我放下一堆事回来,不是为了看你冲我摆脸色,你自己对着说明书冲药吧。”放完话,裴宴就摔门进了书房。跟以往一样,每次被她撞破了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他就会烦躁找茬冲她发火,就好像先生气的那个人就有理。
可看着裴宴眼里闪过一抹不耐烦,终究是没说出口。只说:“阿宴,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梦到你了。”白天越是抓心挠肝的想他,晚上梦里越是白茫茫的一片寂寥。裴宴却抽开她的手:“好了,想我给我打视频就好了,又不是不能见,做什么梦?”可从前爱她的时候,他不会说打视频,而是会立马回到她身边。还有,他们的确很快就再也不能见面了。她要死了。裴宴头也不回离开,急得连口罩都没戴,还和从外面进来的医生打了个照面。
他心底一软,莫名心虚:“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温知意还没开口,下一秒就被裴宴拥入怀里:“昨晚是我太冲动,别生我气,我这几天都在家陪你,好吗?”这一刻,他好像突然变成了从前爱她疼她的裴宴。这些年他好像一直是这样,伤她一次又哄她一次。给她‘甜枣’,把她困在情网里走不脱,他也笃定她离不开他。可她没几天活了。她还真想知道,她这寡淡的‘白水’死了之后,裴宴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管裴宴愿不愿意,她都要走了。温知意靠着他身侧睡,刚闭上眼睛,身侧的裴宴被一通电话叫出了房间。隔着房门,经纪人的话传进温知意的耳中。“药带过来了,你又把人弄伤了?哎,温知意跟了你十年,阿宴,你还是对她好一点吧。”温知意呼吸一窒,伸直了脖子去听。下一秒,裴宴随意的语气砸来:“我也想对温知意好点,但她现在就像杯滋味寡淡的白水,我都腻了。”“白水的确没有滋味。”经纪人苦苦劝诫,“可一旦水源枯竭,没有她就活不下去。到那时候你后悔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