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书郡丢下账本冷笑一声。片刻之后,他还是站了起来,“行吧,过去看看吧。”他上次虽然放了狠话,让范书臣不要过来麻烦他,但范书臣和他毕竟还是亲戚,现在人都要烧死了,他还是只能过去帮忙。真是麻烦死了。范书郡到了范府看见范砚老泪纵横的样子,还以为范书臣不行了,等到了书房,看见范书臣躺在床上喝药才松了一口气。“兄长好些没有?”范书郡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你夫人?”
尉迟九仪挑了挑眉,“这么快就把外室迎进门当夫人了?”
“不是,是……”
范书臣只觉得嗓子发紧,说不出后面的话了。
他要怎么说?
说卢芊芊不是他夫人,王从碧才是他夫人。可他和王从碧和离的事情在金吾卫还有谁不知道,他又如何硬着头皮说王从碧是自己的夫人。
可说王从碧不是他夫人,他又不想和王从碧和离,说了不是那不就是答应了王从碧和离的要求了吗。
范书臣说不出话来,但尉迟九仪却说得出。
他虽然不知道范书臣为什么会认出这身衣服是王从碧做的,但看范书臣那一脸嫉妒的表情,他内心莫名的高兴。
他嘴角微微抿起,扫了范书臣一眼,皱着眉说道:“范大人可不要到处乱认夫人,我们金吾卫好歹也是天子亲领,可不想天天管什么外室挑衅正室的事情。”
“你……”
范书臣脸色涨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昨日在城外游荡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才等到城门打开。
本想着先回家换身衣服再去点卯,哪知道在路上竟然看见尉迟九仪身上衣服的花纹居然是王从碧以前特意为他绣的如意云纹。
再仔细看看,范书臣又发现尉迟九仪身上装饰的金扣是王从碧铺子特有的款式。
王从碧与尉迟九仪有联系。
那么问一下尉迟九仪,是不是就能找到王从碧?
想到这里,范书臣激动起来,直接上前去询问尉迟九仪,王从碧做的衣服怎么会到了尉迟九仪的身上。
他有些着急,但也遵循礼仪给尉迟九仪行了礼,哪知道却被尉迟九仪阴阳怪气地怼了一番。
怎么有如此无礼的人,范书臣捏着拳头,气得眼前一阵发黑,额头也冒出汗来了。
尉迟九仪还在旁边站着,等着他说下一句话,可等了半天,尉迟九仪只看见范书臣脸色发红,身体微微颤抖。
都还没有发力,就说不出话来了?
文官出身,嘴皮子不是很强吗?
尉迟九仪看了范书臣一眼,见他真的没有说什么,心中有些意外,挑了挑眉说道:“既然范大人没事,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他还没有去尉迟将军府炫耀呢,可不能一直等着范书臣。
尉迟九仪对着范书臣回了一个叉手礼,便准备骑上马扬长而去。
可他刚拉着缰绳想要离开,那马走了两步,还没转开,就被一只手按住了额头。
曹炽炎站在马前,摸着马头,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表兄,你还没说你衣裳到底是哪位小娘子给你做的?”
他刚才被尉迟九仪说他是小身板,心中很是不畅快。
现在有机会看尉迟九仪和情敌对峙的好戏,哪能这么轻松就让尉迟九仪溜走。
尉迟九仪本以为范书臣不问,他没法炫耀,哪知道曹炽炎竟然跳了出来。
看了一下四周竖起耳朵的众人,尉迟九仪露出一个真拿你没有办法的无奈笑容,“是那日被外室打上门的王娘子做的,她为了谢谢我那日帮她,便给我做了两身新衣裳。”
“唉,这王娘子可是真好,为人大方客气,又知礼数,只可惜了运气不好,前半生糟了大难,不过否极泰来,和离之后日子应该会很好的。”
“两身?”
曹炽炎没注意尉迟九仪话中有话,只听到做了两身衣服就跳了起来。
“这衣服还有两身啊?那一身是什么样式的?”
“我现在去王娘子门口求她给我做一身行不行?”
“你看我这样子,王娘子会喜欢吗?”
……
范书臣回府的时候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
吓得等在门口的范砚也差点摔了一跤。
“慢点,慢点。”
范砚扶起范书臣,心中发急,“大人这是怎么了?一晚上不回来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怎么脸色发红,眼睛也全是血丝,整个人失魂落魄,像受到巨大打击一样。
“无事。”
范书臣拉开范砚的手,自己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看见悬挂在檐下的那盏兔子灯笼。
清风吹过,兔子灯的四肢也动了起来,好像在跑一样,看得范书臣呆立在地。
他突然想起了王从碧,想起她看着他微笑,对他撒娇的日子。
范书臣眼睛一热,只觉得头突然炸裂一样疼了起来。
他昨日没有睡觉,骑着马在外游荡了一晚上,回来还看见尉迟九仪在炫耀王从碧给他做的衣裳。
想到只有自己能在王从碧得到的特殊待遇变成了其他人的事实,范书臣就再也不能支持住自己,头一晕,双腿一软,“咚”的一声跪在了门口。
“大人!”
范砚被吓坏了,一边连声叫着人,一边跑着去扶范书臣。
可他毕竟年龄大了,扶了半天也没有把人弄起来,只能赶紧让文墨帮忙,又哄着范书臣,“大人,你先起来,我们回屋去休息好不好?”
“休息?”
范书臣抬起头,眼睛一片模糊,好一会儿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
“管家吗?”
“是,大人。”
范砚费力地抱着范书臣的身体想往前走,却被范书臣扯住了衣襟。
“你知道吗?”
范书臣口齿含糊地说道:“她把给我的东西给别人了。”
“啊?”
范砚没有听清楚,转头看向文墨。
“夫人亲自给别人做了两身衣裳。”
文墨小声地说道。
做了就做了,怎么……
范砚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
王从碧虽然经营着成衣铺子,但却不会亲自做衣裳。
能够得到她亲手制衣的,这世间除了她弟弟和范书臣就没有其他人了。
而现在王从碧的弟弟并不在京城,范书臣又没有收到衣裳,那么那个得了两身衣服肯定就是别人了。
“这……”
范砚看着范书臣失落的样子,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他原以为范书臣为了卢芊芊闹得满城风雨,是爱极了她。但是现在不过就是因为王从碧给别人做了两套衣服便丢了魂一样.
“夫人可能是一时技痒,所以就做了两身衣服,说不定……”
范砚猜测了一下,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范书臣打断了。
“不是,她就是不想给我做了。”
“她现在都躲着我,连人都找不到了。”
“夫人不是在庄子吗?”
范砚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文墨。
“搬走了,去哪里没和我们说。”
文墨小声地说道。
“这,这…….”
范砚语塞。
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叹了一口气,安慰范书臣道:“没事的大人,这大活人不会不见了,一会儿我就派人去找。”
“再说了,夫人还有铺子,一时半会儿也转不了手,她也不会走远的。”
“你放心,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夫人的。”
范砚说完好一会儿,范书臣都没有动静。
范砚还以为范书臣晕过去了,但抬头一看,他正睁大了眼睛,默默地流泪。
“她除了拿和离书是不会想见我的。”
范书臣觉得头晕,但意识却无比清醒。
他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不想回来了。”
找王从碧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她还在余国国内,他都能找她。
可找到了又能做什么呢?
王从碧现在看见他就没有好脸色,哪怕他低头想要她回心转意,她可不会回头的。
她是真的想摆脱他。
不,是已经摆脱了。
她把以前给他的特殊待遇给了别人,毫不在意在那以前是他一个人的专属。
他在王从碧的心中再也没有特殊的位置了。
想到这里范书臣只觉得脑中剧痛,好像有把锤子在不停地击打着一样,痛得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大人!”
范砚见范书臣叫了一声后晕了过去,吓得他魂飞魄散,一边喊着文墨快点,一边拼着命把范书臣扛到了书房。
“快去名医堂请人。”
范砚把范书臣放在床上,指挥小厮给范书臣拧帕子降温,又让人叫了大夫。
做好这一切后,他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范书臣犹豫了片刻,终于做了决定,“去请堂少爷过来。”
一刻钟后,名医堂的王医师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脉浮紧表,风寒邪气侵袭,气血不畅,只要散寒就可以了。”
把完脉后,王医师捋着胡子对范砚说道:“待会儿我写个方子,你让人去抓两副煎好,给他服下就是。”
“只是风寒吗?”
范砚还是有些心焦,“我家大人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得了风寒就晕过去了?”
“他气血不足,神不守舍,体虚力乏,故而出现晕厥之症。”
王医师看范砚明显没有听懂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就是太累了,人虚了。”
“我开的方子里面有调理气血,补益心脾的药,你让他喝了就能够固本培元,恢复体力。”
顿了顿王医师又说道:“以后让你们大人好好休息,不要这么劳累。”
“这么年轻身体就垮了,以后怎么行哦。”
“是,是,是,多谢王医师。”
范砚谢过王医师,连声叫人付诊金,又让人套了马车,送他回名医堂。
等王医师离去后,范砚长叹了一口气,“这可怎么办哦?”
他真的老了,看不懂范书臣到底想做什么了。
一会儿不顾名声维护卢芊芊,一会儿又为了王从碧急得晕倒。
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还是不知道自己情归何处在懊恼。
可是不管怎样,夫人都不想回来了。
范砚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吩咐旁边的一个小厮道:“你现在去收拾一下东西,回老宅向老夫人禀报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吧。”
“要不要等大人醒了再说。”
小厮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烧得迷糊的范书臣,有些犹豫,“擅自主张会不会好啊?”
“废什么话,让你去,你就赶紧去。”
范砚没好气地说道:“大人问起来,自有我担着。”
大人都烧成这个样子了,还等什么等。
等大人烧没了,再和老夫人说,让老夫人扒了他们的皮吗?
……
“让我过去?”
范府的人找到范书郡的时候,他正在看铺子里的账本,听到范书臣晕倒的事情,他惊讶地抬起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人昨夜一夜未归,”小厮压着嗓子说道:“今天一早回来就晕倒了,大夫说是外感风寒……”
小厮顿了顿说道:“大人现在烧狠了,话都说不了了,管家也是没有办法才让我过来请堂少爷过去一下,帮忙主持一下大局。”
“这时候才想到我。”
范书郡丢下账本冷笑一声。
片刻之后,他还是站了起来,“行吧,过去看看吧。”
他上次虽然放了狠话,让范书臣不要过来麻烦他,但范书臣和他毕竟还是亲戚,现在人都要烧死了,他还是只能过去帮忙。
真是麻烦死了。
范书郡到了范府看见范砚老泪纵横的样子,还以为范书臣不行了,等到了书房,看见范书臣躺在床上喝药才松了一口气。
“兄长好些没有?”
范书郡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好些了,他就回家,家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呢。
“你们先退下。”
范书臣挥手让其他人离开,先是低头不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她去哪儿了?”
“她?那个她?”
范书郡没有明白范书臣问的是谁。
“王从碧。”
范书臣强忍着眩晕深吸了口气,问道:“她去哪里了?”
“她不是在庄子上吗?”
范书郡微怔,犹豫片刻,问道:“她不在吗?”
范书臣盯着范书郡的眼睛一会儿后,摇了摇头。
他本来还想问问范书郡,王从碧去哪里了,但现在看来范书郡也不知道王从碧的行踪。
看来她是真的不想和她有什么联系了,连和她交好的余婉儿都没有告诉她会离开的事情。
范书臣有些恐惧,如果王从碧真的不回来的话,他该怎么办?
王从碧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着他啊。
范书臣有些后悔,又有些恼怒。
他想干脆直接把婚书和放夫书都送到京兆尹去,顺了王从碧意得了。
但转念一想,他和王从碧之间又没有孩子,若是王从碧真走了,他以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兄长?”
范书臣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被范书郡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我手里还有不少的事情,等着我回去呢。”
范书郡可没时间陪着范书臣想七想八,他手下还有一堆人等着他做事,拿钱,吃饭呢。
“没事,你先回去吧,”
范书臣恹恹地挥了挥手,让范书郡走。
范书郡也不停留,转身就往大门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嘲笑范书臣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明明找了王从碧这么一个知书达理、温柔体贴、花容月貌的女子当夫人,却非要和那个小家子气的卢芊芊搅和在一起。
结果把王从碧气得离开后,又因为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急得晕了过去。
是真的发现自己心中到底喜欢谁?
还是因为丢了大男人的面子过不去啊?
无论是哪一个原因,范书郡有些看不上自己这位堂兄。
一天到晚,不好好忙于仕途,给妻子挣个诰命,反而弄出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是枉为男人。
范书郡走得急,后面的小厮没有跟上,到了院门口没人推门,他就自己打开门,结果却和卢芊芊的丫头胭脂打了个照面。
“哦,这奴婢居然不给我行礼?”
范书郡不可思议地看着端着一碗鸡汤走得四平八稳的胭脂,和赶来的小厮说道:“你们是怎么管的,她就这么走了?”
“堂少爷息怒,别和那种人计较。”
小厮赔笑道,“这种鼠蚁一样的玩意,那值得您费心啊。”
“哼!”
范书郡冷笑一声,正想说话,却听见书房内“哐当”一声脆响。
接着传来范书臣咆哮的声音,“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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