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的孩子,原本是什么都不懂的烂漫年纪,但是因为这样的话听得多了,沈南乔也能明白一些,这一定是奚落自己和妈妈的脏话。他气得小脸通红:“你才叫王瘸子做爹!你全家都叫王瘸子做爹!”那帮小男孩哈哈大笑:“我们有爹,你没有,才好心分给你的,别不领情啊。再说了,万一你妈妈喜欢呢哈哈哈……”沈溪从楼道里走出来,脸色很难看,声音也不小:“有爹有妈又怎么样,没教养的东西,还不是出来丢人现眼!”
她又看了看地上一动不动的继父,鲜血蔓延到她的鞋尖,把她吓得浑身瘫软。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脸色惨白的沈溪捡起一件衣服,踉踉跄跄的跑了。
她站在桥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脸上是无以名状的凄凉。
继父流了那么多血,肯定死了,说不定现在警察正在四处找她。
她不想接受审判,也不想把今天的丑事翻出来让那些人一遍一遍的嚼,争辩她是有罪还是自卫。
低头看着下面滚滚的江水。
沈溪心里涌起一个念头:只要从桥上跃下去,就能一了百了了。
那些罪恶,那些肮脏,到此结束。
她的腿往外探去。
一阵隐隐的啼哭声让她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不远处地上的一个小包裹上。
看样子是个被人遗弃的婴儿。
“哇……哇……哇……”
婴儿的哭声微弱又凄惨。
哭有什么用,哭就会有人爱你吗?
别做梦了。
沈溪收回视线,腿继续往外跨。
“哇……哇哇哇……呜呜……”哭声更大了。
沈溪的魂魄好像被那哭声慢慢的牵了回来,心脏揪成一团。
那小东西是在求救,还是在挽留?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沈溪骑在桥栏上,被浇了个透心凉,她打了个冷颤。
才几分钟,旁边的哭声微弱得要消失了。
沈溪抓着桥栏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
她的内心在挣扎。
好半天后,她大大的吐出一口气,从桥栏上下来,朝婴儿跌跌撞撞的跑过去。
孩子脸色已经泛白,看起来虚弱无比。
沈溪抱着孩子,把手指伸到那粉粉嫩嫩的唇边,很快被小嘴当成奶嘴吮住。
“你也没人要吗?小可怜。”
手指怎么能吸出奶来呢,婴儿焦躁的吐出她的手指,又开始哭。
“饿了?”
沈溪看着怀里的小家伙,仿佛看着没人要的自己,眼泪混着雨水从脸上滚下来:“那我带你去找吃的,好不好?”
弃婴,任何一个年代都会存在,他们被抛弃的理由,归根结底只有一个:没人爱。
既然大家都是没人爱的孩子,那以后,就爱彼此吧。
——
三年后,西南的一个小城——长宁县的镇上。
老街边上破旧的自建房二楼。
戴着围裙的沈溪朝楼下追逐打闹的一堆孩子喊:“乔乔,回家吃饭了!”
滚得像个泥猴的沈南乔手里拿着一把玩具枪,头也没抬:“哦,知道啦。”
沈溪回屋把饭菜都摆上,见儿子还没回来,又趴在阳台,声音比之前大了好几分:“沈南乔!”
连名带姓的喊,就是警告的意思。
三岁的沈南乔像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对小伙伴说:“你们别走,我吃了饭还下来玩儿。”
几个比他大的小男孩哈哈大笑。
“乔乔是个胆小鬼,只要他妈叫他的全名,他就成了乖宝宝哈哈哈!”
“就是就是,别人都是怕爹,沈南乔怕妈,哈哈哈!”
“那是因为人家没有爹嘛。”
“对对对,他没有爹,他妈没有老公,他们都是没人要的……”
原本笑着走到楼道的宋南乔听到后面两句话,脸黑了下来。
他倒了回来,拿玩具枪指着刚才说他没有爹的男孩,凶凶的警告:“闭上你的臭嘴,不许这样说我妈妈!”
那男孩六岁多,比他高了快小半截,一点不怵:“本来就是嘛,谁不知道你爸不要你们了,这么多年不来看你们!”
另一个男孩道:“怎么没人要,街尾的王瘸子不是说过想给乔乔当爹吗。乔乔,你愿意叫王瘸子做‘爹’么?”
三岁的孩子,原本是什么都不懂的烂漫年纪,但是因为这样的话听得多了,沈南乔也能明白一些,这一定是奚落自己和妈妈的脏话。
他气得小脸通红:“你才叫王瘸子做爹!你全家都叫王瘸子做爹!”
那帮小男孩哈哈大笑:“我们有爹,你没有,才好心分给你的,别不领情啊。再说了,万一你妈妈喜欢呢哈哈哈……”
沈溪从楼道里走出来,脸色很难看,声音也不小:“有爹有妈又怎么样,没教养的东西,还不是出来丢人现眼!”
她捡起一旁的笤帚往外赶着这群小屁孩,然后抱起沈南乔就上楼了。
在隔壁院子聊天的邻居们阴阳怪气的声音不大不小:“也不知道是被谁搞大了肚子生的野种,简直是脏了我们这地方,还不许人说了,呸!”
沈溪紧咬着牙抱着儿子上楼,回了家才发现沈南乔把嘴唇都咬出了牙印。
小家伙原来是一直忍着哭声的。
沈溪心疼不已,抱着儿子坐在沙发,替他擦着眼泪。
“乖乖宝别哭,咱们什么都没做错,没道理要哭。”
沈南乔委屈的拖着颤音:“妈妈,爸爸要是没死就好了呜呜……”
这句话让沈溪心如刀绞。
她当年没等到警察的传唤,便带着襁褓中的沈南乔来了边远的长宁县开始新的生活。
她给儿子编了一套有模有样的说辞,说她结婚没多久,做货车司机的乔乔爸就出车祸死了,以此断了儿子对“父亲”的念想。
现在她紧紧的搂着儿子,柔声安慰:“爸爸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乔乔别哭,爸爸看到了会难过的。”
沈南乔懂事的点了点头:“我不要爸爸难过……”
外面传来车喇叭的声音。
沈南乔从小对汽车很感兴趣,每次在楼上听到外面有车过,他都要跑去阳台看一看。
可是今天,他耷拉着脑袋依偎在妈妈怀里,一点儿兴致都没有。
沈溪想哄他开心,抱起他:“走,妈妈带你去看车车。”
站在阳台,她看到两辆锃亮的高级轿车停在自己的院子。
扫了一眼牌照,居然是西州市的!
沈溪身体猛颤一下,三年前继父倒在血泊里的样子蹿入脑海。
西州的人怎么会来千里之外的长宁?难道,是那边的警察找来了?
三年前她是不惧死亡的,但是现在不一样。
现在她有宝贝儿子沈南乔,她舍不得死!
沈溪慌乱万分,刚想退回屋里,后车门打开,里面下来的一个年轻的男人,让她没移开目光。
大热天的,身材颀长挺拔的男人穿着裁剪得体的西装,英俊精致的五官透着矜贵。
和这灰头土脸的小城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下车后他慢条斯理的理了下衣袖,抬头望了上来。
沈溪不小心撞上了他的视线,被那道阴鸷的目光看得本能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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