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就是往后我朝便再无州牧之职,改为没有统兵权的刺史啦。”吉宁话毕,得意洋洋的看着我。“皇上英明!”我也开心得合不拢嘴。吉宁乐不可支,央着让我偷偷端出那背着嬷嬷藏好的桂花酿来,忍着龇牙咧嘴的辛辣和未至及笄不可饮酒的规矩,开心地尝了好几口。然后微醺之际,吉宁又给我讲了她那没出息的愿望,她说来日她要养好多好多猪,都养得和她似的白白胖胖,然后猪生猪,又生猪,一代一代卖上源源不尽的好多好多银两。
我本担心,长公主狠话既出,吉宁出嫁西南州牧之事便不好逆转。
毕竟以大辽现在之局势,嫁与不嫁高州牧,都是进退两难之事。
嫁了,要提防后患,不嫁,要担心近前。
可江知栩若放任长公主此行,牺牲吉宁往后的自由,便更觉难过,好像如今这世间、似乎不管是贵胄雍容的皇嗣、还是豪门贵胄之子女,亦或是为生活捉襟见肘的百姓之孩童。
都从不曾享有自己说愿或不愿的权利,便被推向那不知不愿或不敢的地方去了。
但好在,指婚并未成功。
那日我正坐在寝殿窗前抱着“小栩栩”暗自神伤,便见吉宁兴奋的小跑过来,身后宫女也紧锣密鼓的跟着,我心下疑惑,怕吉宁是悲极反笑。
实在担心她精神状态,便也抛下“小栩栩”小跑着迎了过去。
“沈婕妤,我不必嫁了,听到了么,不必嫁了!”吉宁紧紧抓住我的手,有些气喘,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兴奋。
若不是身后宫女在侧,怕是会立刻开怀地跳起来。
“真的么?”看吉宁状态,不似假的,我也舒了一口气,跟着笑了起来。
“快随我来。“我们面对面,紧紧拉着手欢呼,而后她便示意身边宫女统统退下,神秘兮兮的拉我回到寝殿中。
倏而又不放心的将我门窗一一全部关好,才放心的随我坐在香檀雕刻的鼓桌前。
“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长公主怎同意的?”我迫不及待的问。
“小嫂嫂你有所不知,前几日哥哥可威风了,我们竟都不知,他懈于上朝的那半年,看似每日颓废,却悄悄派心腹之人去到西南,暗中收集西南州牧拉拢士族,暗囤兵力的证据,那么厚一沓,就那么摔在江淑茹面前,让她好生丢脸。”
“你是说?”
“是啊是啊,那姓高的可不是什么好人,竟然暗藏祸心……怪不得不嫌我胖呢。”
吉宁抓起近前的水一饮而尽,继续悄声道:“你说江淑茹平日看着多精明,实际竟这般蠢,还好意思辅我哥哥之政,整日说得那么大义,骗得了百姓和朝臣,却骗不了我们,她那时不过是看我哥哥年幼,正好借此报她母后之仇罢了。”
“什么……仇?”我诧异着。
吉宁也愣了一秒钟,显然意识到自己跑了题,倏而又悄悄俯我近前低语:“小嫂嫂莫打听这些,不过是朝中一些没有实证、不为人知的前尘往事罢了,我继续讲哥哥的英明神武之事迹可好?”
接着不容我回话,继续兀自欢欣道:“江淑茹当即便撤了那指婚之意,她干了那没脑子的事,估计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已经好几日未出长乐宫大门。”
“那……”
“小嫂嫂你等等,还没完,好似那姓高的暗囤兵力之事还有几个朝中人参与其中,但不知为何哥哥只骂了他们却并未处之,可能是心慈吧,后来哥哥还密宣了几个朝臣,竟改了州制。”
“怎么改?”
“哈,就是往后我朝便再无州牧之职,改为没有统兵权的刺史啦。”
吉宁话毕,得意洋洋的看着我。
“皇上英明!”我也开心得合不拢嘴。
吉宁乐不可支,央着让我偷偷端出那背着嬷嬷藏好的桂花酿来,忍着龇牙咧嘴的辛辣和未至及笄不可饮酒的规矩,开心地尝了好几口。
然后微醺之际,吉宁又给我讲了她那没出息的愿望,她说来日她要养好多好多猪,都养得和她似的白白胖胖,然后猪生猪,又生猪,一代一代卖上源源不尽的好多好多银两。
然后和那庸碌但帅气的夫君生下一儿一女,供他们读书识字,供他们吃喝不愁,供他们童年欢乐,供他们婚嫁自由。
到那时,他们会远离朝廷,不染皇嗣斗争,不贪权势利禄,不必让她的孩儿自小背上什么冠冕堂皇的夺嫡理由,更不会让他们学着自相残杀。
说着说着,她又一脸哀伤地看着我,说小嫂嫂,可是你和哥哥大概是不能如我一般了,你们的身份使然,大概一生都要在这皇宫之中了。
我说没关系的,我自五岁进宫,就已经习惯了。
可吉宁依旧哀伤地看我,说:“小嫂嫂,可你往后莫要学着前朝那些整日疯了似的母妃和父王佳丽们,你要记得初心,记得出淤泥而不染,要和哥哥好好的。”
我点头应允,说她想太多了,这后宫仅我一人,我和谁去疯呢?
吉宁脸蛋红红的傻笑,说也是啊,但你往后可要看住哥哥,莫要他也学着立后六宫,学什么佳丽三千,变得浪荡,他得一心一意,少生孩子多种树,安得广厦千万间……
看吉宁已经醉得有些糊涂,我再不忍心告诉他教习女官于我六岁时就已经逼我日日学《礼记》,学“言其後于天子,亦以广後胤”,学“六宫是以制衡”……
那些育嗣与内治之理,早已根深于我心。
我往后,大概很难不入淤泥,而江之栩往后,定不得不学着“浪荡”。
九岁的我看着已经趴在鼓桌上呼呼大睡的吉宁,只觉自己也如那年身着宽大龙袍的少年,变得老成持重,变得眸光复杂。
我大概明白了他的倔强。
也明白了那些参与囤兵之事的人究竟是谁,更明白了封地于西南的长公主刻意指婚州牧,意欲何为。
唯只难过等了这么久,祖父和爹爹终归还是那般糊涂,而长公主,也不过是披着仙女外衣的遁魔之人罢了。
想到此,我忍不住也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桂花酿,学着吉宁般仰头,潇洒着一饮而尽。
然后,我便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空空荡荡的,整个寝殿都开始天旋地转起来,连空气也变得松松软软。
我觉得乏得很,身体似没了力气,又站不起来,便也像吉宁一样趴在了鼓桌上。
我想幸好皇上未谴祖父、爹爹之罪责,想他们经此一遭,往后定能清醒过来吧。
后来,我和吉宁醉得沉沉的,被嬷嬷和宫女们各自搀回。
睡了整整一tຊ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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