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小跑着进来了,一合上房门,就凑到自家姑娘身边低声问:“裴先生这……这就走了?”言语之中,尽是不可置信。也是,毕竟往日在江府,每次对上他,二小姐都要被扣住“开小灶”老半天。江绾晴睨了长夏一眼,嗔怪道:“废话,他不走难道还要在这里过夜吗?真是作死啊,希望别被人察觉了。”心下叫苦不迭。长夏一边给姑娘卸掉金银珠翠,一边安慰道:“刚刚还担心步骤未完成于姑娘不吉,现下总算过了一关了。”
江绾晴又急又怒,压着嗓子对他吼道:“你疯了?这里是陶府,你是我的陪嫁小厮!”
是的,他是疯了,竟然亲自应允她嫁给别人,然后全程陪同,见证她一身嫁衣与别人走上红毯,三拜九叩。
“我是疯了!”裴砚俊美的冷颜上泛着浓烈的妒意。
江绾晴被噎的舌头打结:“那你要干嘛?做此装扮,还跑进新房,要是……要是被人瞧见,咱们……咱们……”
少女眼里又惧又怒,那胆小又滑稽的样子煞是可爱,裴砚不觉轻笑:“怕什么?我既能进来,自是无人知觉。”
江绾晴哑口无言,她惜命,他作死可以但不要拉着她呀!
裴砚见她眸色氤氲,似有不快,目光便温柔了几许。
也是在此时,他注意到,她雪白的脖颈上戴着被他替换掉的黄金项链,心里陡然一暖tຊ。
再看过去,耳朵上的流苏金耳环,发髻上的金步摇,手腕上的金手链,手指上镶着红宝石的金戒指,一个也没有少,都统统戴着。
那是他专门给她定制的结婚礼物,大乾婚俗,男方要给女方准备五金。
这套首饰,款式和陶家准备的大致看上去一样,但细节是不同的,陶家的款式是市面上婚嫁的常规款,而他的这套,是他亲自设计做了改良,让工匠私人定制的。
就拿那个金步摇来说,陶家的是常规的荷叶簪。
他做成了一株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他觉着相比荷的静美她更像是桃的妖娆艳丽。
男子送女子桃花簪,代表他对她的爱慕,有求爱之意。
他不想她代表男女关系的东西戴的是别人的,所以,偷偷替换了陶家准备的那套。
现在看见这些,都好好的戴在她的身上,就好像她和他缔结了某种关系一样,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心里像滴了蜜,整个人都散发着难得的柔和。
转身,将盛满合卺酒、用红线拴在一起的一对瓠瓜瓢、一手一只端起,言语温柔又极具耐心:“陶皓卿已经在书房睡下了,怕你等的急,为师代他完成后续步骤。”
言罢,伸手将其中一只递与她。
江绾晴被“怕你等得急”这几个字囧的满脸绯红,又被“代他完成后续步骤”弄的心下忐忑。
心想这后续步骤,也不知是那些步骤?裴先生究竟要搞什么名堂?而且,他怎么……突然那么温柔?
心下如擂鼓敲击,忐忐忑忑将红线一端的葫芦瓢接过,竟有一丝犹豫,不知该喝还是不喝。侧眼向旁边的长夏求助,却发现此女不知何时已经溜了出去。
江绾晴心跳如鼓,不敢多话,下定决心似的举起酒器就往嘴边送,裴砚却伸手弯腰,穿针引线般将自己的手臂从江绾晴弯曲的胳膊中间插过,随后抬手浅浅而饮。
交杯酒!
江绾晴全身彷佛被雷电击中,犹如木偶般将自己那份缓缓喝下。
身子竟颤抖的不成样子,只能强做镇定,控制着自己不要被先生察觉,心底却暗暗嘲笑自己真是经不住事,那么紧张做什么。
裴砚见她喝完,伸手取过她手中空杯,触及她的指尖之时,心竟砰砰直跳,他可是摄政王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在这种小事跟前露了怯。
喉结滚动,将二瓢合为一体用红线缠绕好放下,哑着声音轻问:“知道合卺酒的寓意吗?”
江绾晴紧绷着身子,轻轻摇头,眼里都是懵懂。
裴砚知道她定是不知,便发挥自己作为先生的职责极具耐心的讲解:“卺,葫芦也,剖为两半,又以红线相连,新郎新娘各拿一瓢饮酒,用饮一卺,象征两人连为一体……”
说到这里,脸颊滚烫,不敢再看她那娇媚惑人的模样,连忙往旁边走了两步,镇定之后继续:“合卺酒,红酥手,执子与共誓言久,礼记·昏(婚)义》云:共牢而食,合卺百酳……”
又担心她没有在听,侧身斜睨:“晴儿,你要永远记住这一刻,记住今晚,此刻,现在……”
他的呼吸略重,或是怕她不甚明白,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语气:“记住你是谁的……”
眼前的裴砚眼睛泛着潋滟的水光,侧颜极其真诚又极其温柔,江绾晴呆呆的看着如此陌生的裴先生,呼吸都漏了半拍,浑身发热,眼泛春水。
恍恍惚惚,不知自己该如何自处。
她嫁的是陶皓卿,可喝合卺酒跟她说这些话的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兼先生裴砚,那她到底是谁的?
江绾晴木讷着眼神看着裴先生放下了那对被叫做卺的酒器,又听他轻轻说了一句:“早些歇息吧。”这才从愣怔中反应过来,要洞房了……
这一意识让她一口口水哽在嗓子眼,连忙双手回抱胸前,声音里都透着紧张:“你……你不会是连睡……也要代替吧?”
话说出口,却发现自己终究是反应过快了,只见裴先生已转身往外迈了两步,似是已打定主意离开。反倒是自己的话,让裴先生回头之时一个趔趄。
裴先生稳住身形,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新娘,她眼泛桃花,粉脸明艳,白腻的肌肤从脖颈一直延伸到锁骨,那一对浑圆的存在,把抹衣撑的线条高耸……
她本就艳丽鲜妍,此刻一身嫁衣绿红相间,如泛滥春水又似炽热火焰,似仙似妖,勾人心魄,媚的让人窒息……
真是祸国殃民!
裴砚觉着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从进门本就克制着自己的心念,此刻更是全身的血液都往一处涌,整个人僵直而立,只得动用全身力量遏制着自己的冲动……
江绾晴见裴先生眉头微蹙,捏着拳头,眼神复杂,似是对刚才的话很不满意,赶紧一手扶额,将自己的脸用宽大的袖袍遮住,轻声求饶:“晴儿知错了,先生辛苦了,请早些回去歇息!”
“错哪了?”裴砚强压着声音的颤抖,出声竟温柔的连自己都觉陌生。
“先生超凡脱俗,修道自持,晴儿不该胡乱揣测先生。”女子袖袍半遮粉面,再也不敢看他。
超凡脱俗,修道自持?裴砚略有些失望,她终归还是年纪太小,一点都不懂男人。
本想对她“责备”一番,怎料见她手扶额头,衣袖遮脸,完全没有往日那么伶牙利嘴的娇羞模样,不禁表情松动,终不忍心……
轻轻丢下一句:“知错就好。”转身坚定的拉开了房门,踏了出去。
之后,江绾晴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吩咐:“伺候晴儿歇息。”神经这才松懈下来,抚着胸脯连唤“好险,差点又让先生动怒。”
裴砚先生好像总是有这种魔力,能让她感觉到一种很高压的危险,不舒服,害怕,只想快快结束,赶紧逃开……
转念,江绾晴意识到,现下的裴先生不过是自己的一个陪嫁小厮,她怕他作甚?
这一发现让她顿觉理直气壮了三分,呼了一口气,正了正身子,拿出些许底气,下定决心,以后在他跟前,必然要硬气一些……
长夏小跑着进来了,一合上房门,就凑到自家姑娘身边低声问:“裴先生这……这就走了?”言语之中,尽是不可置信。
也是,毕竟往日在江府,每次对上他,二小姐都要被扣住“开小灶”老半天。
江绾晴睨了长夏一眼,嗔怪道:“废话,他不走难道还要在这里过夜吗?真是作死啊,希望别被人察觉了。”心下叫苦不迭。
长夏一边给姑娘卸掉金银珠翠,一边安慰道:“刚刚还担心步骤未完成于姑娘不吉,现下总算过了一关了。”
江绾晴不由得有些疑虑:“这样也算过关了?先生可以替代揭盖头喝合卺酒这事,从前怎么闻所未闻。”
长夏略作停顿,认真搜索了一遍空空如也的大脑,缓缓开口道:“姑娘就别多想了,裴砚先生学识广博,满腹经纶,他既如此行事,那必是可以如此行事的。”
幸好江府的课堂,少爷的贴身小厮和小姐的贴身丫鬟可以同学,让她学了一点裴先生时常高深莫测的语调。
“嗯,貌似有几分道理。”江绾晴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不想那么多了,先睡吧。今晚我们睡一起,像之前在家里一样。”
长夏乍听欣喜万分,但很快就被红彤彤的喜被打进了现实:“姑娘,这是你的婚床,长夏不能和姑娘同睡了,姑娘自己睡吧。”话毕,兀自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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