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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御书房出来后，宋凝便回了陆家，秋棠早在院子里等着，见她回来，立刻巴巴迎上前去，双手呈上礼单：“夫人，您的嫁妆已经清点好了，这是单子。”
宋凝接过，只看了一眼便合上了。
她嫁入陆家三年，虽然长年累月补贴陆家，但用的都是金银一类的俗物，像珍品孤本，那是她外公多年来的心血，每一件都是无价之宝，她从未动过。
陆家和宋家觊觎更多的，也是这些东西。
“人都找好了吗？”宋凝问。
秋棠点头：“按您的吩咐，咱们得人都带上了锣鼓，路线经过京城九门，保准这些东西送入户部的时候，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宋凝冷笑一声，将单子扔回秋棠怀里：“记清楚了，一定要用老夫人的名义，免得我那位好婆母，还以为我不用心，舍不得给她花银子。”
之后，她将头上的发钗和手上的玉环全都摘了下来。
“夫人！”秋棠一惊，“您的嫁妆就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做到这份上吧？”
宋凝温声道：“既然是倾尽家财，当然半点都不能留。不止我，老夫人和二小姐的首饰衣裳也拿去当了，换了银子一起捐了。”
喜欢穿新衣服戴ггИИщ新首饰？
拿着她的补贴打造头面，现在也该吐出来了。
秋棠眼睛一转，反应了过来：“对对，老夫人也就罢了，二小姐不也每个月都要新衣服新首饰么？夫人可不能再惯着她了！”
宋凝笑笑：“除了老夫人和二小姐的院子里的人，其余下人发两个月的月例，都遣散了吧。”
都是些不忠心的东西，上次她只找到借口清理了老夫人院子里的人，这次可以借着为老夫人积福的名义，将外院的人也一并清理了。
宋凝的嫁妆还没抬出陆府，她要遣散下人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府邸。
传话的是秋棠，她眉毛一横：“老夫人被人诬陷，现在又身子不好，府中捐出些银子，是为东境战事祝祷，也是为老夫人祈福，你们谁敢闹事的，现在就赶出去，一个子儿都别想拿到。”
在场的下人们敢怒不敢言，等纷纷拿了钱离了陆宅，才回过头来对着大门唾弃。
“呸，祈福凭什么把老子赶出去？我上有老下有小，以后怎么过活？”
“就是，看那丫鬟趾高气扬的样子，这大夫人也太——”
“太耳根子软了！被老夫人拿捏的服服帖帖！”
没有人会想到这些都是宋凝的主意，所有人都以为，是老夫人在意自己身上的污水，才遣散家财求个好名声。
“那老太婆，为老不尊，死不检点！”
不远处的秋棠听着几个下人奚落的话，如听仙乐耳暂明，乐呵呵的回去了。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陆老夫人这样对他们，他们不报复才怪。
有了“陆宅弃奴”这个身份，旁人对他们说的话，也会更信上几分。
至于陆老夫人本人，满院子的哑巴当然没人跟她传什么闲话，她对一切都一无所知，半躺在床上捶床板，朝崔嬷嬷眼神阴鸷道：“宋凝要是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愿意给我花银子，我一定告诉瑾之，让瑾之给我做主！”
于是那头，陆瑾之上回尝到了甜头，专门找了闹市，又与苏听雨在马车里云雨一番后，才想起来拆开陆老夫人的来信。
只是信拆了一半，就听到外面一阵锣鼓喧天。
“夫君，外面怎么了？”苏听雨衣服还没穿好，千娇百媚的靠在陆瑾之怀里，羞涩的用衣裙挡住胸前春光。
不等他让人去询问，声音已经传到了他耳朵里。
“怀化将军府陆老夫人，体恤东境将士辛苦，特向朝廷捐献良田三千顷，当铺二十一家，古玩铺十一家，玉器店两家，绸缎庄一家，皮货店两家，古铜鼎二十二座……”
陆瑾之听到开头，忍不住疑惑：“哪家？是陆家吗？”
怀化将军，那不正是陛下追封他的封号？
“这不是陆家的东西。”他只听了两句就立刻分辨出来。
陆家也是将门，可到他父亲这里，也不过是个五品参将，不可能有这么多宝贝。
苏听雨听到了他的话，忍不住酸溜溜的：“良田三千顷，那么多古玩玉器铺子，夫君的妻子可真有钱啊。”
陆瑾之朝苏听雨鼻头上刮一下，温柔道：“我的妻子可只有你一个。”
苏听雨这才满意，嘴角弯起来。
“金碗碟三十二桌四千二百九十件，银碗碟三十二桌四千二百九十件，金镶牙筷六百双，金痰盂二十七个……”
听到这些话，陆瑾之一下子变了脸色。
他不管账，一时也不懂那些田地铺子价值几何。
可是金银他是懂的！
上百上千的金银，那得多少银子？
那是他几辈子几百辈子都拿不出来的银子！
苏听雨还在喋喋不休：“是呢，陆哥哥曾经说过，那女人也就是有点银子，其实俗得很……”
“别吵。”陆瑾之有些僵住了，耿着脖子，努力听着外头的声音。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我让你闭嘴！”陆瑾之骤然回头，一双眼里都是血红色。
苏听雨吓了一大跳，眼珠瞪得老大，水汪汪的眼里全是雾气。
可陆瑾之这回没像以往一样哄她，而是继续贴着帘子，仔细听。
“白玉观音一尊，玉罗汉十八尊，玉如意八十柄，白玉如意三十二柄，金主首饰两万件，大东珠三十二课，珍珠十三盘，汝窑笔洗三只……”
外面听着的百姓们已经轰动至极，上一次这么轰动，还是宋家嫁女，宋凝出嫁当日。
京城嫁娶习俗，女方的嫁妆单子要在男方门口念一遍，又称“唱名”。
当时大家便见识了宋凝的万贯家财到底有多雄厚，纷纷感叹她这样的女子嫁入陆家，那是陆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如今又见识了一遍。
但这一次，比之当初还要轰动，因为宋凝要把这些捐出去。
她就坐在轿子里，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看到了不远处那辆始终没动过的青色马车。
马车里，陆瑾之听到陆府的捐献，每听一句，他就要更发疯，更癫狂一点。
那哪是宋凝的嫁妆？那是他的血肉，那是他的心肝！
这不是在给朝廷捐献，这是将他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可外面的声音依然没有停。
“鸳鸯绒九十板，貂帽三十二顶，各色狐皮九百二十张，各色野皮三千四百张……”
“孤本《金刚经》、《造葵便览》、《玄机秘录》、《堪舆集要》……”
“不不，别念了，别念了——”
陆瑾之满眼通红，激动之下，一把扯掉马车的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