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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着！教导员，中央已经下过文件，严禁行刑逼供，这是铁律，任何人都不能违反！”
　　张一鸣怎能坐视方向阳吃亏，当即就愤然提出了抗议。
　　“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有什么事，我担着！”
　　郑龙灿同样也已把赌注押上了桌，一旦拿不下方向阳，他铁定要倒大霉。
　　这等时分，他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你担不起，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张一鸣根本不肯退让半步。
　　因为他知道方向阳就是县里两派对抗的关键之所在。
　　一旦方向阳被突破，那，牵连到的人可就真多了去了，即便是程卫国，恐怕都会大受影响。
　　回过头来，他张一鸣铁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放肆，你这是在教我如何审案吗？”
　　道理上站不住脚，那就只能摆官威了。
　　郑龙灿当即就又狠拍了下桌子。
　　“教导员言重了，但，原则性问题，没得商量！”
　　张一鸣没拍桌子，可跟郑龙灿对视的眼神完全没丁点的退缩。
　　“这事情与你无关，我做的事我负责，小李，上！”
　　郑龙灿怒极，奈何确实压不住张一鸣，那就索性耍横了。
　　“你敢！”
　　在没有退路的情形下，张一鸣也豁出去了。
　　要知道赌赢了这一把，他铁定能升一格，将来的前景也绝对差不了。
　　输了，副所长的乌纱帽肯定不保，闹不好公职都得丢。
　　那，还有啥可迟疑的，硬上就对了！
　　这下子，干警小李可不就抓瞎了，他是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额头上顿时就见了汗。
　　“哼！”
　　郑龙灿是所里的二把手不假，可架不住张一鸣会做人，在所里的威望明显更高。
　　强压既是无果，郑龙灿也就只剩下去搬救兵这么条路可走了。
　　“废物！”
　　所长办公室里，静静地听完了郑龙灿的陈述后，崔永浩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崔局，我、我……”
　　郑龙灿也想要功劳啊，问题是他去年才刚调来莲前所，真压不住张一鸣这等老资格的副所长。
　　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去审讯室！”
　　骂娘显然解决不了问题。
　　所以，在怒瞪了郑龙灿一眼后，崔永浩当即就起了身。
　　“崔局。”
　　审讯室里，张一鸣正板着脸地教训着干警小李，冷不丁见崔永浩领着郑龙灿走了进来，赶忙起身敬了个礼。
　　“你出去！”
　　崔永浩看都没看张一鸣一眼。
　　“崔局，很抱歉，这恐怕不行，这案子是我主审的，要审讯，我必须在场。”
　　压力如山，扑面而来，张一鸣的额头上顿时就见了汗。
　　但最终，他还是强顶住了。
　　“都出去，我有机密事要跟方向阳同志谈，你们级别不够。”
　　见无法镇住张一鸣，崔永浩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是！”
　　在官场上，官大一级都能压死人，就更别说崔永浩高出了两级。
　　哪怕再不甘，张一鸣也只能无奈地退出了审讯室。
　　“方向阳同志，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好了。”
　　在众干警们都离开后，崔永浩这才走到了桌子后头，施施然地落了座，顺便点上了支烟。
　　“行啊。”
　　想怎么谈都可以。
　　方向阳一点都不在意，紧着也掏出了支大中华，用火柴点上了。
　　“这世界上，傻瓜很多，但，聪明人同样也很多。”
　　瞄了眼方向阳手中的大中华，崔永浩顿觉夹着的“大重九”一点都不香了。
　　“所以呢？”
　　方向阳当即就笑了。
　　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崔永浩要说的是些什么。
　　“所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就你在重机厂、维尼纶厂搞的那些勾当，根本骗不了人，不管你怎么收买的村干部，都经不起彻查。”
　　“一个投机倒忙的罪名，你是躲不过去的。”
　　“再有，你组织四乡八里的百姓搞渔获贩卖，同样是在投机倒把。”
　　“别跟我谈什么奖金不奖金的，到了法庭上，法官可不会认这一条。”
　　“他们只会认我们公安局所出具的证据。”
　　“按你所获之利来算，足可以判你五年以上有期徒刑了。”
　　崔永浩的言语很平和，脸上始终带着自信的笑容，妥妥就是一副吃定了方向阳之模样。
　　“然后呢？”
　　方向阳同样在笑着，同样也很放松与自信。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只要你肯在认罪书中说明事情都是江海涛奉了某人的命令，刻意纵容你这么做的，那么，我可以保证县tຊ里不会追究你的所有罪行。”
　　“不仅如此，县里还可以给你两个招工指标，到时候，你跟你的妻子都能成为国营企业的正式员工。”
　　“这，对你，对你的家人来说，都是极其难得的机遇，抓不抓得住，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崔永浩很头大。
　　因为他已经知道方向阳不是个好对付的硬茬子。
　　但没办法，他领受到的任务就是撬开方向阳的嘴。
　　所以，在强压无效的情况下，他只能玩上一手画大饼的把戏了。
　　“哈，挺慷慨的嘛，说实话，我确实很想答应你，奈何，良心不允许我说谎。”
　　这提议，真的太搞笑了些。
　　就宛若是乞丐拿着个讨饭用的破碗，问皇帝想不想要。
　　方向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勉强控制住了爆笑的冲动。
　　“我想，你不会不知道什么叫做灵活变通，不要指望着某人会来搭救你。”
　　“实话告诉你，那人已经自身难保了，你若不识时务，到时候就只能跟着陪葬。”
　　“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家人考虑一下吧。”
　　“据我所知，你的妻子年轻漂亮，若是你坐牢个几年，她还会等你吗？”
　　利诱不成，崔永浩立马就换威胁了。
　　“说得真好，您没去当幼儿园老师，真是幼教界的一大损失。”
　　听到了这等毫无掩饰的话语，方向阳立马就意识到对方已经急了眼，缓兵之策已无施展之可能。
　　既如此，那就索性刺刀见红好了。
　　“呵，你有种！”
　　崔永浩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愣了愣之后，这才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身就出了门。
　　因为他知道已经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崔局。”
　　门外，郑龙灿正自忐忑不安地等着，这一见崔永浩推门而出，立马紧着迎上了前去。
　　“案情有变，事关重大，已经不是你们派出所可以处理的了。”
　　“我命令：即刻将此案转交给县局治安科，你现在就做好交接工作，待会跟我一起把嫌犯押回县局。”
　　原本让派出所出手，是为了降低影响，但现在看来，派出所这头已经不可靠了。
　　崔永浩自然不会再任由张一鸣继续把控此案。
　　“是！”
　　一听这话，郑龙灿顿时就大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张一鸣的心弦却是陡然紧绷。
　　只是，他官微言轻，根本无力反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向阳被戴上手铐，押上了崔永浩所开来的吉普车……
　　“方向阳，还有两分钟就要到县局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敬酒不吃，那，你就等着吃罚酒吧。”
　　崔永浩的车开得很快，一路上都没开口，直到车已到了城关镇时，这才突然冒出了一句。
　　“感谢您的提醒，两种酒，我都不想吃。”
　　方向阳根本没在意这等威胁。
　　他就不信程卫国会没接到相关消息，又怎可能真让崔永浩胡作非为。
　　“呵呵。”
　　崔永浩不想再说下去了，就只冷笑了两声。
　　心中却已下定了决心——等到了局里，案子可以先不问，罚酒肯定得先给方向阳来个三大碗。
　　且看这土农民的嘴还硬是不硬。
　　崔永浩想得倒是很美，只是现实却无比的骨感——就在他刚从停车场走到了县公安局办公大楼前时，便被政委秦成钢带人给拦住了去路。
　　“秦政委，下午好。”
　　瞟了眼人群，见县委办副主任林彦谋也在场，崔永浩立马便知情况恐怕不是太妙。
　　奈何，他已无处可退，只能紧着先敬了个礼。
　　“这是怎么回事，嗯？”
　　秦成钢随意地还了个礼，而后方才似笑非笑地发问了一句。
　　“报告政委，此人是投机倒把大案的主犯，我正准备移交给治安科处理。”
　　崔永浩很无奈。
　　可也没辙，只能避重就轻上一把。
　　“老崔，你不打算亲自审了吗？”
　　秦成钢笑了，笑得大有深意。
　　“若有必要，我会的。”
　　崔永浩自以为没什么把柄落下，回答起来，自然很是硬气。
　　“崔局长，您先前不是才刚提审过我吗？哦，还准备屈打成招呢，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瞧您这个记性，年纪轻轻就老年痴呆了，可怜啊。”
　　这时候，方向阳突然开了口，毫无顾忌地就讥讽了崔永浩一番。
　　因为他知道中央对小岗村事件的决议肯定已经出台了，否则的话，林彦谋根本不会在此时露面。
　　“放肆，方向阳，你竟敢污蔑我，你个该死的罪犯……”
　　崔永浩当即就恼羞成怒了，也不管场合合适不合适，扬手就准备给方向阳来上个大耳刮子。
　　“你想干什么？”
　　却不料秦成钢眼疾手快，一把就扣住了崔永浩的手腕。
　　“政委，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竟敢公然诬陷公安局领导，我……”
　　崔永浩气急，但却不敢强硬挣扎，只能忍气吞声地试图解释上一番。
　　“你什么你？敢做不敢当吗？”
　　不等崔永浩把话说完，秦成钢就已冷笑着丢出了个硬梆梆的问题。
　　当即就砸得崔永浩眼前陡然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