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被逗乐了。“昨天中午你看见租客带女人过来了吗?”“没。中午是咱们这些老婆子最忙的时候呀,择菜做饭,吃完饭还要刷锅洗碗,哪有时间看野眼去?”黎子墨把访问信息一一记录下来。林振向妇人道声谢,往外走,准备走访下一家。相邻的左右四家问完,没再问到有价值的信息。相距远些的,就更问不出什么了。尽管如此,他俩还是访问了近二十家邻居。林振结束了访问。他带着黎子墨查看周边的摄像头。让他惊讶的是,刘长安那套房的周边,方圆五百米以内,只有三个重要的十字路口有摄像头。难怪琪州的治安不好,这方面太落后了,尤其是老城区。
叶立生的茶室里,牛可杰向他的叶总汇报着白天的战果。
俩人对何晓一天的行踪和行为都是一头雾水。尤其猜不透的,是她的换衣服。这是间谍和暗探才有的行为啊。何晓在干嘛呢?
虽然说不出,但他俩都感到,何晓在干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简直不可思议啊,何晓这样的绝色女子竟会和窦二虎搞到一块去。”牛可杰感叹,“我几乎不tຊ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啊……”叶立生内心翻卷着,像紫砂壶里的茶叶,“她估计是有啥苦衷。”
“何以见得?”牛可杰问罢,又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可惜了。”
叶立生把暗访窦洋和碎石厂的细节与今天牛可杰窥探到的一系列情况串联起来,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他问牛可杰,以期得到共鸣:“老俵,你不觉得奇怪吗,那窦二虎看的场子都是夜生活,天都黑了他还不出门,只是何晓一个人从屋里出来,你觉得正常吗?”
“这个……”牛可杰挠了下头,“我没这样想呢,或许何晓走后不久,他也出来了?”
“有这可能,但可能性不大。你前段时间监视窦二虎,他不都是下午三四点就离开那房子,去了新城区吗?”
“那倒也是。”
叶立生满脑子都在围着何晓打转。次日上午,他正在给一家超市补货,忽听到超市的几个服务员在谈论一则警情通报:
“看电视了吗?法制频道有个新闻,说是有个叫窦二虎的,死在了自己的出租屋,是煤气中毒。警方怀疑是谋杀。”
“光怀疑有屁用啊,拿不出证据,那就是自杀。”
“肯定有疑点啊,要不然,贴公告干吗?贴公告就是寻找线索啊。”
“听说那窦二虎不是什么好东西,是马一龙的打手,干尽了坏事,肯定被报复了。”
“通报上说,根据法医的说法,推测死亡时间在昨天下午一点到三点之间。说窦二虎是煤气深度中毒,还服了大量安眠药,身上都变红了……”
“喔霍霍,别说了,吓人……干活干活。这些坏人多死几个才好呢。”
叶立生把这些对话一字不落地收入耳中,每个字都像硕大的冰雹,从高空中落下来,砸着他的头他的身子,让他有肝胆欲裂之感。他脑壳里仿佛打了个炸雷,嗡嗡作响。
他的预感应验了。从作案时间上看,何晓是凶手无疑了,至少,她在作案现场。
叶立生马上联想到,史万辜很可能也是何晓姊妹俩杀的,窦二虎是知情者,何晓现在是灭口。想着,他感到不寒而栗。
他真心喜欢了两年多的何晓,模特似的绝色女子,劳模似的超市主管,竟然是杀人犯?还杀了两个?他觉得老天在跟他开一个极大的玩笑。
既然警方贴公告,说明他们暂时没有任何线索。可以想见,如果何晓是凶手,那她的作案计划应该布置的相当周密,没留下任何破绽给警方。
从她昨天换衣服的行为就可看出她的神秘之处。换衣服一定大有深意,叶立生想,如果是何晓作案,这是破解这一案件的关键因素。
叶立生决定打草惊蛇,问问何晓。他发信息过去,问:听说老城区死了个人叫窦二虎,死在自己的出租屋,煤气中毒死的。警方到现场了,怀疑是谋杀。那地方离豪润超市才三里地,你听说没?
约莫十分钟后,何晓回复过来:听说是个人渣,这种人死了和死条狗有什么区别,你挺关心啊。
叶立生又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何晓回复:不认识。我才不关心这些人渣呢。
叶立生没再回复,他的心剧烈翻腾起来。他基本上能认定凶手就是何晓,牛可杰的监视太有价值了。何晓为什么要杀人呢?如果是被侵犯了应该报警,如果是防卫过当也应该报警,这样的以身试法是愚蠢的。
但从何晓平时的为人处世来看,她情商极高,没理由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一定是有隐衷。
如果是故意杀人,那事儿就大了。故意杀人会怎么判刑呢?
叶立生从没研究过这个,他匆匆上完货后,急急在网上搜索。智能手机确实好用,一搜就出答案,是律师网上的说法,他一字一字看下去:
一、故意杀人会判死刑吗?
故意杀人构成故意杀人罪,刑法中第二百三十二条: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符合正当防卫条件的,免以刑罚。
所以,故意杀人不一定会判死刑,要根据案件的具体情况和法院最后的判决,才能确定是否判死刑。
二、故意杀人罪的处罚是怎样的?
1、情节严重的故意杀人罪
应当判处死刑或无期徒刑,如:
(1)出于图财、奸淫、对正义行为进行报复、毁灭罪证、嫁祸他人、暴力干涉婚姻自由等卑劣动机而杀人;
(2)利用烈火焚烧、长期冻饿、逐渐肢解等极端残酷的手段杀人;
(3)杀害特定对象如与之朝夕相处的亲人,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知名人士等,造成社会强烈震动、影响恶劣的杀人;
(4)产生诸如多人死亡,导致被害人亲人精神失常等严重后果的杀人等等。
2、情节较轻的故意杀人罪
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根据司法实践,主要包括:
(1)义愤杀人,即被害人恶贯满盈,其行为已达到让人难以忍受的程度而其私自处死,一般是父母对于不义的儿女实施这种行为;
(2)激情杀人,即本无任何杀人故意,但在被害人的刺激、挑逗下而失去理智,失控而将他人杀死,其必须具备以下条件:其一,必须是因被害人严重过错而引起行为人的情绪强烈波动;其二,行为人在精神上受到强烈刺激,一时失去理智,丧失或减弱了自己的辨认能力和自我控制能力;其三,必须是在激愤的精神状态下当场实施。
(3)受嘱托杀人,即基于被害人的请求、自愿而帮助其自杀;
(4)帮助他人自杀;
(5)生母溺婴,即出于无力抚养、顾及脸面等不太恶劣的主观动机而将亲生婴儿杀死。(但如果是因为重男轻女的思想作怪,发现所生的是女儿而加以溺杀的,其主观动机极为卑劣,则不能以故意杀人罪的情节较轻情况论处。)
(6)防卫过当
三、直接故意和间接故意的区别
(1)认识因素有所不同,直接故意包括明知可能和明知必然两种情况,间接故意只有明知可能一种情形;
(2)对危害结果发生的意志因素明显不同。间接故意是放任结果发生,即听之任之、满不在乎,容认、同意危害结果的发生;直接故意的意志因素是希望结果发生或明知道必然发生的情况下放任结果发生。
(3)特定危害结果发生与否,对两种故意及其支配之下的行为定罪的意义也不同;
(4)直接故意的主观恶性大于间接故意。故意杀人的动机是多种多样和错综复杂的。常见的如报复、图财、奸情、拒捕、义愤、气愤、失恋、流氓动机等。动机可以反映杀人者主观恶性的不同程度,对正确量刑有重要意义。
故意杀人构成故意杀人罪,刑法对故意杀人罪有明确的规定,根据犯罪行为的情节不同,量刑也不一样,故意杀人最高刑是死刑,最低刑是三年有期徒刑。所以,不一定会判死刑。
这等枯燥的文字,搁平时,叶立生根本看不下去。然而此刻,他一连默读了三遍。根据牛可杰的监视报告,他推断,何晓如果是凶手,明显属于情节严重的故意杀人。
情节较轻的那几类,大概率与何晓无关。从作案时间和种种行为上看,何晓是预谋杀人,不像是偶然间的正当防卫。她的行为属于报复,就算窦二虎是有错在先,何晓出于摆脱压迫而杀人,最少也得判刑十年以上,甚至无期。
但无论如何,这只是自己的推论。叶立生很想约何晓见面,直接问她,但这样做太唐突了。他的本意是想弄清真相,帮何晓最大限度地减轻刑罚。可是他和何晓的关系还没那么深,何晓要是知道了他在监视她,会不会发飙?
等等吧。万一警方找不到线索呢?那不就成了无头命案了吗?无头命案那么多,也很正常。这是最好的结局。他把这个秘密永藏心底,以后如果有可能,再慢慢打探何晓的内心。
这样想着,叶立生淡定了,只能相时而动了。
此刻,和叶立生一样正琢磨着这个案子的,是琪州市市局刑侦支队大队长林振。
窗外,远处的灼灼桃花与天相接,像是给蓝天抹上了一层浓浓的胭脂,给琪州市增添了无限春意。桃花花期即将过去,像无法挽留的春天。
几桩未破的案件让林振的心头压着寒冰。尽管窗外春光烂漫,他却感觉如处三九。
望着窗外的景色,林振的思绪回到了昨天上午。
昨天上午发生的一幕幕,特别是案发现场的诸多场景,再一次在脑海里放起电影来。
从早上八点到九点半,市局先后接到三个恶性案件的报案。先是一个跳高楼的;接着是两个路怒症司机互殴致死的;再是一tຊ起拿砍柴刀把人砍掉半拉脖子的。
好一个不寻常的星期天!没休成假似乎是冥冥中注定的。三个案件似三根锋利的芒刺,接连扎中林振几乎从未放松过的神经。
琪州是个三线城市,不很大,却很乱。眨眼的功夫,刑警队执勤人员所剩无几。副大队长休假了,看来,他俩都赶上了。
这世道是咋了?以前吃不饱穿不暖,仅仅活着已用尽全力;而今吃饱了喝足了,力气使不完,光顾着吵嘴打架了。网上说,空气质量下降,原因之一是到处飘荡着戾气。
林振正暗自感叹,实习女警黎子墨来告知,老城区的一套出租房里死了人,好像是死于煤气中毒,报案的是房东。
他迅即动身,脚下生了风一般。他带上黎子墨、技术员牛鉴和法医卞秋豪火急火燎地赶往事发现场。
距出租屋百米之遥时,林振叫牛鉴找个合适的位置把车停下。他不想惊动更多的人,引发四邻骚动。
房门口站着一个人,短发凸肚,面色红润,看起来年过五十,精气神挺足。看着林振一行四人走近,他趋步上前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刘长安,是他报的案。
林振回应后,环顾起这套老式房屋来。
“我这房子以前是租给一个磨豆腐的,一层干活二楼睡觉,有个小院,用水用电方便。这些年,老城新城加起来开了好几家大超市,超市里啥都有,卖豆腐的不好做了,跑了。我换了个新门,一个月前租给了窦二虎,哪知他才住一个月就……”刘长安见林振打量房子,凑近解说道。
“噢,他一个人?”
“嗯。”
“就住着?”
“是呀。”
“那不太浪费了!一个人租个单间就够了哦。”
“浪费啥呀。一年3500块钱,老城区像我这样的房子多的是啊,年轻人都往新城搬,除了老年人,谁还呆在这儿呀。”
“嗯,那倒也是。”林振微微点头,然后扫了众人一圈,“咱们先进到院子里去吧,在外面待着可别把记者引来了。”说完,叫技术员牛鉴第一个进屋。
牛鉴手拿相机,首先在房门口拍了照,发现鞋印凌乱,估计很难提取。进门后,首先对地面拍了照。他一路拍着照,其他人尾随着进入了小院。
院子靠墙处停着一辆八成新的豪爵铃木GW250摩托车,豪气风雅的造型和破旧的院子完全不搭。
“一定是窦二虎的,骑这种车最容易泡妹了。”牛鉴走进摩托车,“适合他那种人玩儿。”
“这车得好几万吧?”问话的是黎子墨。
牛鉴靠近摩托车,左看右看,回复黎子墨:“你以为窦二虎会拿真金白银好几万买这车?鱼有鱼路虾有虾路,说不定三两千就拿下了。”
房东建议先在院子里待会儿,等房间里的煤气散得差不多了再进去。
林振应道,“也是,稍待会儿吧,别把咱们也熏晕了。”说完,他环顾院子。
院子里架着个大大的遮阳棚,是石绵瓦搭就的,一看而知有些年头了。
“以前那磨豆腐的跟我提要求搭个棚,说是下雨天干活不方便,他出一半钱。想到他租了四五年了,我就答应了。刚才我到前门时发现打不开,去后门也打不开,应该是在里面加了保险。我就从邻居家翻上院墙,顺着棚子边儿出溜下来的,差点儿被夹住了。”刘长安说完,自我解嘲地一笑。
“地面上的鞋印很乱也很模糊,因为地面是青砖的。”牛鉴双手持着相机,盯着地面,像是要寻出奇迹来。
“那鞋印也有我的吧,我不是一进一出跑了两趟吗。”刘长安搭话。
“当然。”林振也看向地面,“现在呀,多了四双鞋印喽。”然后看向刘长安,“等会儿你在房门口观看就可以了,不用进去,以免妨碍我们勘察。按照法定程序,你算是见证人了。”
“嗯。”刘长安应着,打算去二楼搬凳子,被林振叫住了。“别客气,站一会儿就好。”
然后靠近刘长安,正对着他:“现在不能进房间,正好可以聊聊天。你该知道的,每个公民都有配合公安人员办案的义务,和窦二虎相关的信息,你知道多少?”
黎子墨听言,马上执笔,做好了记录的准备。做笔记是实习刑警的必要修炼,她做得十分认真。她是琪州市公安局副局长黎岱的侄女,从警校毕业不久。
黎岱念及林振办案能力突出,就把侄女交给他带,并叮嘱侄女勤学苦练,争取做个好警察。
刘长安看着黎子墨执笔待记的认真样,清了清嗓子说:“我早上九点多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是个男的。他说窦二虎昨天中午12:15发了个朋友圈,说晚上七点钟以前有私事处理,暂停一切应酬。可是直到今上午窦二虎的手机还是关机。这个人就打电话给我,提醒我到出租房里看看。”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你的电话?”
“估计窦二虎和他关系近,以前交代过。”刘长安继续往下说,“我来后发现前后门都开不了,一定是在里面上了保险。我就从邻居家翻院墙进去。房门没锁,用纸巾夹住了门缝,关得很紧。我用力推开门,发现灯在亮着,窗帘全拉上了,窦二虎身上盖着薄被子,像是睡着了。
“刺鼻的煤气味儿直往脸上扑。我捂着鼻子三两步奔到窗户前,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掀开窦二虎身上的被子细细一看,他光着身子,只穿条内裤。浑身发红,一大块一大块的红斑,整个脸看起来好痛苦。床边的大煤气罐提醒我,他可能死了。我壮着胆子用手试了试他的鼻子,没气儿了。又摸了摸他的胸脯,已经凉了。我很快觉着头晕,赶紧把房门大开,撤出房屋就马上报警了。”
“你说你用手摸了尸体?”林振问。
“对……警察同志,我做错了吗?”
“没事没事。”林振继续问,“谢谢你及时报警,你没破坏现场,做得很好。你只是一进一出走了两趟,其它的都没碰是吧?”
“没错,我哪敢在屋里待啊。”
“给你打电话的是谁,知道吗?”
“我问了,对方不说,只说窦二虎帮过他。我估摸着也是道上混的,不想多说呗。”
“道上?”
“窦二虎是跟着马一龙混的。他跟我说过,琪州的不少场子是他帮着马一龙罩着的,不知他是不是在吹牛。”
林振当然知道马一龙,他是琪州市头号地头蛇。据传,他和上一任公安局副局长经常一起吃饭。
这些年全国都在除恶打黑,他们那些人也改变了生存方式,不给公安留把柄,在夹缝中竟也活得逍遥自在。
林振断定给刘长安打电话的这个人和窦二虎关系不浅,就跟刘长安要了他的手机号码,黎子墨随即记录下来。
“其它方面,你还知道些啥?”林振继续对刘长安提问,“他现在死了,你知道的,但说无妨。”
刘长安沉吟了几秒,缓缓说道:“一个月前,窦二虎租房时,我看他不像好人,就不打算租给他。但他很爽快,一下子付了三个月的房租。我告诫他不要在房子里乱来,他连说好好好。
“可是他住进去才几天,邻居就跟我发牢骚,说他房间大半夜里闹鬼似的,细一听是有人唱歌跳舞,有男有女。说不定夜里滚在一起睡的。邻居叫我在院里放一挂炮去去晦气,说,这样的狗男女把屋子睡霉了。我很生气,警告他,要是再这么下去,我退租,不租了。
“他全当耳旁风,我气得不行。谁知十来天后,邻居说变安静了很多,也不知他咋想通了……他这是自杀吗?他这样的混子,也会自杀?”
“你觉得呢?”林振反问。
“这个嘛……”刘长安想了想,“他这种人真要是自杀,一定是因为害怕,说不定是惹了大麻烦,逃不过去了。”
“他不是有马一龙罩着吗?”
“眼下这形势,马一龙自己还得小心哩。他真犯了大错,谁也保不了他呀……听说他特别爱玩女人,说不定和女人有关……他不跟我多说的,我也只知道这么多,要是再想起来啥,再和你们联系。”
林振记下了刘长安和窦二虎的手机号码,吩咐黎子墨和牛鉴也保存到手机里。窦二虎的手机号是中国移动的,林振拨过去,提示关机。
林振叮嘱牛鉴,这边完事后尽快去中国移动营业厅调取窦二虎手机的所有信息。转头问刘长安:“你和窦二虎的家属联系过吗?”
“没。好像听他说过,他很少和家里联系,他说他爹妈不爱他。”
“我们回去后和他家里的派出所联系,再联系你,他的摩托车还有衣物啥的,你看他爹妈咋处理。我这边还要和他爹妈联系,告知解剖尸体的……呃,记住,我们走后,你锁好门,暂时先tຊ保护现场,必要时我们还会再来,请你和我们保持联系。”
“是,是。”
林振看了下时间,吩咐进房间勘察,仍是牛鉴在前面开路、拍照。
一进二楼就闻到煤气味儿,不过味道很淡。二楼左侧是厨房,右侧是简陋的客厅和一间不大的卧室。
说客厅,实际上就是自家一个吃饭的地儿。房子破旧得像中老年,发肤眉眼无不带着颓气,好在骨骼还算硬朗。
客厅小得像中老年人虚弱的脾胃,一张破圆木桌几乎把它塞满了,六个高腿胶凳是杂牌军,混合了三个兵种,有一个只有三条腿,赫然宣示着自己的存在。另有三个矮凳在里侧备战,三国鼎立似的各霸一方。
各种白酒瓶子靠墙站成一排,隔三岔五倒下一个,像当年的纳粹兵枪杀站成排的犹太人,随心所欲地指哪射哪,枪一指就是一个豁口。破沙发上的两个大窟窿傻傻地瞪着天花板,黑乎乎得像两只鬼眼。
卧室在里面,仍有淡淡的煤气味儿,法医卞秋豪打开落地扇,对着窗户吹,然后把窗户开到最大。他提了提煤气罐,是空罐的重量。
床是一米五的旧木床,床单是浅粉色,像刚换过,干净得和整个屋子格格不入,好比一头乱发、满脸黑垢的乞丐穿上一件时髦的西装。
床头的墙上贴着一幅大大的欧美明星的三点式艳照,女郎身材骄人,前凸后翘,该大的不小该小的不大,让人怀疑是模子塑出来的。她眼神迷离,红舌舔唇,浑身上下似乎呼拉拉地喷着火,把简陋的房间烧得热血蒸腾。
一个蓝黄相间的空盒子在床头柜上分外惹眼。上面的字体是“扎来普隆分散片”。这是强效安眠药,它仿佛在守护着床上的死者,相看两不厌,唯有静默无言。
卞秋豪扯掉窦二虎身上的被子,窦二虎的躯体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他面前。
窦二虎身材健硕,皮肤黝黑,部分腱子肉向着它已经告别了的世界展现着力与美,伴着它一起张扬的,还有一块块扎眼的樱红色血斑。在胸部,一撮胸毛像旺盛的荷尔蒙涂成的黑三角。看躺着的长度,身高不低于一米七五。头发挺长,部分染成了黄色。眉毛浓,颧骨高,两腮阔,嘴巴宽。右颧骨下的一道刀疤像只蜈蚣,安静的死蜈蚣。
尤其惹眼的,是窦二虎鲜红色的三角形内裤,它和床头艳照上女星的口红上下呼应,仿佛地火呼唤天火。
“精力旺盛的家伙。”卞秋豪靠近尸体,带着疑问开始全方位尸检。
同时,牛鉴也开始了对整套房屋的细致勘察。黎子墨紧紧跟随,毫无遗漏地做着笔记。
林振在床边瞅着尸体,想着刘长安的话,暗忖:是啊,窦二虎这样的混子,也会自杀吗?他这种人都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刘长安在房门口一直探头探脑地看着,如此近距离地观看案发现场的勘察,他还是生平头一回。
“简直不可思议。”牛鉴在结束所有的勘察后感叹道,“鞋印很乱也很多,没有提取的意义。部分物品上有指纹,部分物品有擦痕,这说明凶手对痕迹进行了选择性地清除。我只在厨房里的角落里搜到两根头发,不长,极有可能是窦二虎的。如果是他杀,这凶手也太细心了!”
林振在唇前竖起食指,示意牛鉴别言语。他的这个动作也被黎子墨和卞秋豪看到。三人瞬间明白,在外人面前不宜谈论案件内容,因为案件的真相还是未知。房东就在门口看着呢。
林振向卞秋豪和牛鉴再次确认,如果勘察确定结束了,就打道回府。他协助牛鉴和卞秋豪把尸体装进裹尸袋,吩咐道:“车开不到门口来,就辛苦牛鉴和卞秋豪你们二位了,把尸体抬上车。你们二位先回去,回去后马上联系窦二虎家人,尽快解剖。我和黎子墨走访一下周边,看能不能有啥收获。”
牛鉴和卞秋豪抬着尸体下楼,林振和黎子墨环视了一下房间,随后往外撤。刘长安在客厅里等着善后。
在房门口,黎子墨指着门框附近挂在墙上的老黄历哑然失笑:“这个窦二虎啊,真是浑浑噩噩,今天是2017年3月19号了,它这还停留在2015年12月27号。”
林振回应:“这本日历该是上一任租客也就是那个磨豆腐的买的,现在都用手机,谁还看日历呀。”
“干嘛不扔了?当画看啊?”
“你没看窦二虎是啥人么?屋里没一样像样东西,还乱七八糟的,简易衣柜像是垃圾堆里捡来的。窦二虎这种人,在外面可要面子了,头发还染黄了呢。院子里的那辆摩托车你知道多少钱不?两万多!人前风光无限,人后是掉毛的秃雁,背着人就把面子丢了,真正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房东还说他老带女人过来玩,那些女人在这房间里咋就待住了?”
“呵呵……林队,你说得可真生动,咱们可不能嘲笑老百姓哦。”黎子墨浅笑。
“你还能向你叔叔告状去?”
这当儿,门口不远处响起嗡嗡声,车到了。
牛鉴和卞秋豪载着尸体先回了局里。刘长安跟着林振走出屋锁好门,和林振打声招呼后,撤了。
林振和黎子墨开始走访周边邻居。先从隔壁问起,问到第三家时,获得一个宝贵信息。房主说,昨晚天擦黑时,她开后门,想出去找猫,猫不知跑哪儿去了。恰好看见刘长安家的后门闪出来一个人影,一身黑,戴着头套和黑口罩。走路时是外八字,好严重的罗圈腿,看走路的姿势像男的。那人提着一个大大的袋子,颜色很暗。
“我怀疑是女的,因为刘长安家的这个租客老带女人过来玩,这种乱七八糟的搞破鞋的,其实可怕见人呢!”房主说。
“是个女的?能确定吗?”林振和黎子墨同时精神一振,像一口气喝下了两罐红牛。
“这个……”房主听林振问得认真,倒犹疑了,怕说错话似的,“我不敢肯定,你也知道,咱这靠河的房子最后一排是一条线的,后门都很少人进出,也就没灯光,何况还隔着两家呢。当时河对岸有灯光模模糊糊照着,我只看见那个人个子不矮,其他的看不清。关键是衣服像运动服,胖大胖大的,看不出是男是女。单看走路姿势像男的,那腿往外叉的,哪个女的那样走路啊?”
“确实,穿宽大运动服,从走路姿势其实是不容易看出男女的,好有心机哦,”黎子墨说。
“身高大约有多高?”林振问。
“不矮,具体我说不好,看起来比我高这么多是有的。”房主是位妇人,身高约莫一米六。她用右手比划出一拃的手势。
黎子墨身高一米六七,林振以黎子墨作比,问房主,那个人有没有黎子墨高。房主把黎子墨从上到下看了几遍,说差不多。林振估摸着那个人的身高在一米七上下。
“像这样的发现,以前有吗?”
“你是说走后门?”
“嗯。”
“那倒真没有。走前门的话可就多了,白天也好夜里也好,老有女的坐他的摩托来,那些女人不是戴着眼镜口罩就是戴着帽子盖住脸,根本认不出谁是谁……这年头,谁在意别人是咋活的呀,自个儿还活不好呢。”
林振被逗乐了。“昨天中午你看见租客带女人过来了吗?”
“没。中午是咱们这些老婆子最忙的时候呀,择菜做饭,吃完饭还要刷锅洗碗,哪有时间看野眼去?”
黎子墨把访问信息一一记录下来。林振向妇人道声谢,往外走,准备走访下一家。
相邻的左右四家问完,没再问到有价值的信息。相距远些的,就更问不出什么了。尽管如此,他俩还是访问了近二十家邻居。
林振结束了访问。他带着黎子墨查看周边的摄像头。让他惊讶的是,刘长安那套房的周边,方圆五百米以内,只有三个重要的十字路口有摄像头。难怪琪州的治安不好,这方面太落后了,尤其是老城区。
“这一片儿确实路太窄了,房子多巷子多,破破烂烂的,装摄像头都没好位置啊。”黎子墨说。
“这不是理由……嗐,我好像操不了这个心。你倒是可以跟你叔叔发发牢骚。”
“才不是呢,我一个实习生,算老几呀。”黎子墨噘嘴。
林振看时间接近十二点,拦了辆的士,和黎子墨急急赶回局里。
今天的小说《盛挽星韩晏归》,该书主角盛挽星韩晏归,精彩内容节选:下逐客令道:“你回去吧,我和孩子们都不会接受这比捐助的。如果你是因为对盛挽星心有愧疚,那么我和孩子,永远都会站在挽星那边,你对她做出那么多过分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原谅你的。”韩晏归恍若未闻。天上下着微蒙的细雨,打在韩晏归肩头,脸上,将他眉眼间的灰暗的郁气衬托得更加浓厚。他开口,声音在细雨间飘荡。游魂一般无依无靠:“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院长,我答应你的,一定不会去找她,让她好好活下去,但是我和她毕竟夫妻一场。”
爱若情深别亦难是作者成名小说作品中的主人翁,这部小说文笔有保证,基本不会给读者喂毒,是作者很有代表性的一部现代言情小说。一起来看看小说简介吧!陆映霜从苏祈年家出来后,叫助理来接他。刚刚接收了太多信息和情绪,太阳穴突突的疼。助理来之前就定好了一间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陆映霜下车后直接去休息。躺在注满温水的浴缸里,陆映霜这才放松下来。身体放松了,可脑子仍在不停运转。苏祈年的孕肚在他脑子挥之不去,耳边还萦绕着她诉说的委屈。仔细回想,五年的婚约,他确实亏欠她太多。可一想到苏祈年现在还怀着不知是谁的孩子,陆映霜心底再次涌起一股愤怒。
那么这次就让她先转身吧是著名作者那么这次就让她先转身吧小说里面的主人公,这部作品构思新颖别致、设置悬念、前后照应,简短的语句就能渲染出紧张的气氛。宋书汀在心里默念着,唇角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弧度。休息了片刻,她才回到办公室换下衣服,拿着搪瓷缸出来接水。路过一个走廊拐角时,却见几个护士正端着药盘小声议论。“听说了吗?宋医生上周的婚礼上,眼看就要礼成了,结果新郎居然跑了!”“不会吧,宋医生的未婚夫不是霍团长吗?”“人家霍团长不想和她结婚呗,她就换了个男人,结果没想到,那男人也不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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