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简单,稀饭馒头,还有两样素菜,大家很快就吃好了。只有殷氏因为看着两个女儿吃饭,要慢很多。长庚家的和启明家的将碗筷都收tຊ走了,她还在喂着孩子。殷氏共有三个孩子,大的就是义洲,第二个是女儿叫义珊,老三还是女儿叫珍。三个孩子都随他们的娘,一个比一个好看。香莲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她到底在这个院子里住下去还是回县城?她来的时候就考虑这个问题,如果韩家人对她不好,她带着孩子回来,或是去白掌柜的老家。可是,现在的处境让她为难。
香莲掀开太太卧房的门帘正要进屋,忽然看见韩家柏正提着夜壶撒尿,刚撒完尿,正用两根指头夹着一样东西往夜壶嘴上磕。
香莲愣了一下,赶紧退出,但还是与韩家柏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吓得韩家柏慌乱躲避。又因为过度紧张,手里的夜壶没有拿稳,啪的一声掉落地上,夜壶碎成了几瓣,那一壶尿液洒了一地。
殷氏睡得正香,被一声巨响吓醒,翻过身子往地上看了看,才知道是夜壶碎了,没好气地说:“天都亮了,不能去厕所撒吗?”
韩家柏说:“我的手麻了一下,没拿住。”
殷氏慌忙坐起身子问:“现在手要紧吗?”
“没事了。”
香莲站在门帘外边,屋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然后慢慢走出堂屋,回到东耳房里。
她坐在床沿上想着刚才的一幕,心里不禁懊悔。想着以后再见大哥该有多么尴尬,不知他会怎么想呢。
又想,如果大嫂知道了怎么办,她还会对自己这样好吗?
越想越懊恼,真想扇自己一记耳光,骂自己太莽撞了,大清早为什么要去请安,真是昏了头了。
她坐了一会儿,看见墙角的箱盖上有几只衣服撑子,便拿起来到外边重新晾晒衣裳。
来到门口刚取下衣服,见殷氏一手提着尿罐子,一手提着灰簸箕从圆门进来。看见香莲,问道:“起那么早啊,衣服都洗好了?”
香莲望着那只灰簸箕里打碎的夜壶,一下发起呆来,怕殷氏会问她进堂屋的事,竟没听清殷氏的话。
殷氏见她望着灰簸箕发呆,又解释说:“你大哥一早把夜壶打碎了。”似乎觉得香莲听不明白,继续说,“一个大男人爱站着撒尿,和我用一个尿罐子怕声音太大吵醒了老太太,就专用这个,谁知道今天早上手突然麻了一下,就给打碎了。”
香莲不知如何回应她的话,只是笑了一下。殷氏没有停住,继续去了东边的厕所。
香莲看她拐过墙角,捂了捂胸口,感觉一阵慌乱,便转身回到屋里。刚好孩子醒了,她抱起来喂奶,看着孩子的小脸让她想起了孩子他爹。
不知道韩家松去没去督军府,为什么不来一封信?他还不知道自己有了儿子,如果知道他生了一个男孩,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忽然听见脚步声,是大嫂从门口走了过去,她想起大嫂刚说过的话,觉得她与婆婆同住堂屋两边的卧室,确实有很多不便的地方,连大哥撒尿都要小声,那若做起房事来,不是更要憋住不能吭声吗?想想自己与韩家松的房事呼天喊地,那该是多么恐怖的事啊?不免同情大嫂,想她为此禁欲而受到压抑该有多么可怜,多么无奈。
孩子吃了奶又睡,她忽然想,孩子是不是有问题,怎么老是睡觉?想去堂屋问个究竟,起身又想起大哥,见了面该有多么尴尬,忙又回身坐下。就这样反反复复,始终没有出门。
这时,有个男孩进屋,她看过去,男孩有七八岁的样子,皮肤白嫩,脸瘦长,一双大大的眼睛,生得一副俊俏模样。
香莲认得这个孩子,他是大哥与大嫂的儿子,名字叫义洲,昨天晚上还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
“我娘叫你去堂屋吃饭。”义洲进门说了一声就转身离去。香莲往门外看看,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她抱起孩子从耳房出来。
刚走到月亮门下,一眼看见韩家柏正站在堂屋门口漱口,她又回想起韩家柏摔碎夜壶的情景,忙停下脚步。但她很快又向前走去,觉得再尴尬也要过去,以后住在一起,不可能天天躲着不见面呀。
韩家柏仰着脖子哗哗地翻动喉咙的水正要吐出,忽然看见香莲走过来,他愣了一下,不想那一口水却咽进了嗓子里,呛得他咔咔地咳嗽起来。
殷氏忙从屋里跑出来替他捶背,问他今天是怎么了,一会儿手麻,一会儿又咳嗽,要不要请个郎中看看?韩家柏摆了摆手说:“没事了,没事了。”然后进屋吃饭。
来到堂屋,香莲见韩母和琼草儿已经坐在桌子前面了,韩母还是冷着脸,琼草儿倒是起身接过孩子说:“一夜闹人了吗?”
“没有,只在天快亮的时候醒了一次,吃了奶后又睡了。”忽然想起孩子总是睡觉,又问,“他为什么老是睡啊?”
琼草儿说:“没满月的孩子就是爱睡,没事的。”
这时,高个子女人和黑脸的女人不停地往堂屋送饭送菜,她们将饭菜摆上桌就离去了。
高个子女人的男人叫仇长庚,他们有两个儿子,分别叫如江和如河,因此,老太太和太太就叫她如江娘或者江儿娘,有时也说长庚家的。
黑脸女人的男人叫苑启明,有三个儿子,分别叫大苑、二苑和三苑,老太太和太太就叫她大苑娘,跟人说话提到她时爱说启明家的。
以前,韩世荣活着的时候,叫殷氏和琼草儿一起帮着收拾家务,他说家里没有下人,都是平等身份。但是,长庚家的和启明家的会抢着干活,殷氏和琼草儿只是象征性地动一下手。
韩世荣死后,殷氏和琼草儿彻底不问家务事了,都是由这两个女人承担,她们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仆人。
孩子在琼草儿的怀里并没多久,就递给了老太太。
殷氏说:“孩子正睡着呢,就别抱在怀里了,以后养成了习惯就丢不开手了。”
韩母没有说话,将脚翘起来放在另一条大腿上,再将孩子平放在两腿之间,身子不停地晃来晃去,犹如摇晃小车。殷氏白她一眼,不再说话了。
香莲这一回没有跟老太太坐在一起,只有老太太一人正面坐着。东面侧面坐的是韩家柏和义洲,西面是香莲和琼草儿。因为还有两个小女孩要由殷氏喂饭,殷氏背对着门坐着。
香莲与韩家柏错对面坐着,她低着头不敢看韩家柏的脸。同样,韩家柏面对两个弟媳妇,也显得拘谨。因此,整个饭桌上听不见他说一句话。
早饭简单,稀饭馒头,还有两样素菜,大家很快就吃好了。只有殷氏因为看着两个女儿吃饭,要慢很多。长庚家的和启明家的将碗筷都收tຊ走了,她还在喂着孩子。
殷氏共有三个孩子,大的就是义洲,第二个是女儿叫义珊,老三还是女儿叫珍。三个孩子都随他们的娘,一个比一个好看。
香莲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她到底在这个院子里住下去还是回县城?
她来的时候就考虑这个问题,如果韩家人对她不好,她带着孩子回来,或是去白掌柜的老家。可是,现在的处境让她为难。
主要是太太对她很好,处处都想得周到,这让她感到温馨,很想在这里住下去。
她不在乎老太太的冷漠,几次较量,她把老太太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那不过是个纸老虎。
可是,和大哥的尴尬是她没想到的,她想着住在一个屋檐下,天天不说话也不是个办法。
同样尴尬的还有二太太,两人虽说讲了一两句话,那不过是表面上的,内心里,不知道要有多憎恨呢。
现在,她心里像是有两个自己,一个要走,一个要留下来,七上八下的做不出决定。
“大嫂,我想回去一趟。”她觉得,还是看看家人的反应再说。
“你回来了还回去干什么?”
“租的房子还有东西在,我想在那里住几天。”
“那是别人的房子,你住着有什么意思?再说了,你带着孩子怎么生活?就住在家里吧。”
老太太突然说:“你想去哪里没人拦着,义爵不能带走,他是我孙子,一步都离不开。”
“听见了吧,老太太不想让你走,你就安心地住下吧。”
“那我也得跟房东有个交代。”
“交代一下也行,去去就回,孩子就别带了。”
香莲想,真要不带走孩子她也活不下去。
既然说了要回城里一趟,太太也同意了,又不好反悔说不去了,并且,太太又让仇长庚套了骡子车,香莲只得坐了骡子车去了城里一趟。
来到房东家里,房东一家正在搬家,她的东西还在屋里,随拿了一些放在车上。又跟周围邻居打了招呼,如果韩家松回来,让他回家找她。
下午回来,韩母见了她冷冷地说一句:“孩子饿坏了,喂喂吧。”
香莲明白,启明家的有奶水喂他,不可能饿着,这是老太太有意跟她说话。
香莲抱着孩子回到东耳房,坐到床沿上一边喂着孩子一边看着屋子,心里想,这就是将来的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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