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问起江聿珩,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抬手挠了挠头,他才开口:“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聿珩去领导办公室待了一个下午,出来之后就说这个项目要交给我。”“你们……”他及时顿住,看了一眼周围偷偷看过来的人,道:“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跟他说,我可以代为转达。”“没什么,我就是好奇问问。”季余梨拿着刚记录好的数据,转身投进了实验中。军区的负责人突然换人了这件事,对她也并没有造成任何的干扰。
但当时的他,并没有去深究她的过去。对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男女之间的感情的?是那个晚上在楼下偶然的遇见,她脸上那仿佛能治愈一切的笑容。心脏上就像是落了一颗种子,生根发芽,短短时日,便长成参天大树。他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费尽心思。他其实很想再多探究一点有关她以前的事情,可周围人知道的,都只是一些表面的东西。很多次他都想直接问她,可一直都没有机会。今天在友谊商店门口,他才得知了一些真相。
总之,今天在陆歧为面前,她算是将脸都给丢尽了。想着,头顶又传来他温润的嗓音:“心情有没有好一些?我们再一起走走?”“嗯。”季余梨攥着帕子,抬头,刚好就看见他胸口那一片明显的水渍。她顿时窘迫得移开了视线。但陆歧为好像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弄脏,只道:“那走吧。”好像,她刚才并没有在他的面前哭,也从来没有受到过什么委屈。心里陡然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她没去管,只是跟着他从树后出来,往前走去。
要是真的在陆歧为面前哭出来,那未免也太丢脸了一点。她吸了吸鼻子,将那股泪意给憋了回去。“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回家之后跟我妈说了一些话。”“你应该也知道吧,我离了一次婚。”“我妈总是担心我一个人生活会吃苦,担心我要是生病了都没有能照顾我的人,她甚至做梦都会梦见我以后孤苦无依的生活。”“我知道这是因为她爱我,可是,这样我真的感觉压力很大。”即便已经在尽力忍耐,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里还是带上了哽咽。
“周围像你一样年纪的,哪个不是几个孩子的妈了,你要是还没跟聿珩离婚,我也没这么担心。”“周围的邻居都在背后怎么议论你你知道吗?”“要是你一直这么下去,等我和你爸走了,你该怎么办?”“等你老了,都没人能照顾你……”说着,她小声地啜泣起来。季余梨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上突然压上了一座山。当时决定要离婚的时候,她就清楚自己要面对什么,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可现在这个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说完,她就从夏静妍的身边走过,人群自发地给她让出了一条路。身后,陆歧为跟了上来。“你跟她……你们……”开了几次口,陆歧为都不知道要怎么组织语言,最后干脆不说话了。季余梨看着他眼里的担忧,笑道:“不用安慰我,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并不在意。”陆歧为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试探地问:“那,我们还一起去吃饭吗?”在夏静妍刚闹了这么一通的情况下,现在他们一起去吃饭并不太合适。
即便他条件开的这样简单,可她如今还住在‘泛海’,她有那个阔少男友。他退开了一步。西伯利亚的冷风沿着阿尔泰山翻越蒙古高原,掠过河套地区,携带着残留的黄沙,冰冷狂躁,扑到钟玉身上。他像火炉散发热度,一撤开,北都的冬就要把她冻住。原来他像一堵墙,帮她抵御严寒。钟玉低低头,改变话题:“又下雪了。”她跟着方图南往前走,伸手,小山羊绒手套接住完整雪花,晶莹透白:“好巧。”
okk,又被方教授剜了一眼。这奶油冰淇淋,怎么有点噎人。好了,现在气氛冷冻。能拿她怎么办,只有大人不计小人过。钟玉用笨拙手套捧着一杯热饮走得慢吞吞,今天的第一片六角雪花落下时,她听到他说:“哪有什么女朋友。我这人大老粗,没那么多哄女人的耐性。”大老粗?钟玉听懂了。“你才不是。”“才不是什么?”才不是没耐性?才不是不哄女人?不哄女人也陪着她毫无意义的轧了马路,耗了光阴。
原来心思竟在这里?瞧瞧,豆芽菜似的在宽大衣服里晃荡,窈窕身段欲盖弥彰。方图南一步跨下车,大长腿与小短腿高下立见。他拉开副驾拄着门把手:“请吧您呐。”钟玉仰头,睫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也不知是埋怨还是怪罪,那大眼睛不仅漂亮,还水光粼粼又澄澈,叫人莫名觉得歉疚心疼,仿佛真的少为她做了些什么。铁石心肠也要为她柔上三分,他俯身微微歪头,又一次与她平视:“扶你一把?”
卧房是百合香气,餐厅是金桂弥漫。东方人骨子里的血脉觉醒,钟玉不喜欢西方的花。而方生呢,昨晚揣着那一点点的不爽,也避免再一次投怀送抱者登门,亲自驱车到‘雍福俱乐部’打了八圈麻将,直接回老宅休息。过了安定门内大街就是方家胡同,紧邻着大名鼎鼎的国子监。胡同尽头,一对石狮和一对警卫共同看守,古色古香的两进四合院,建制规整。他从东厢房醒来,槛窗外有金翅雀明亮叫声。
“东西不要了?”钟玉傻乎乎用手去接,手中那团遍布无数折痕的A4纸掉落。她自然快不过方图南,他已经弯腰捡起来,举在她眼前:“到底是什么?情书?”钟玉情急之下恶狠狠:“要你管!”她伸手去抢,只抓到一点点细枝末节。“嘶拉——”纸团被撕裂,内容反而显露出来。方图南也没想到,小姑娘攥着的,是他一年前留给她的联系方式。钟玉真的很少,很少,这样觉得面颊发烫。
那么细,柔软,滑腻。叫人不舍得用力。“你说什么?”钟玉手里重物被方图南接过去,人也被钳制,恼怒的跺脚:“放手。”方图南看了眼手中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礼盒,俯身和她平视,声音里掺了些温柔:“什么意思?”她撅着嘴不抬头,用力抽了抽手腕,将手中纸捏的更紧:“你丢都丢了,装什么无辜。”方图南不假思索反问:“我丢什么了?这个吗?”他用小指蹭了下钟玉手中的纸团:“这又是什么东西?”
吊灯明亮的灯光照在季余梨的脸上,连细密的绒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陆歧为盯着她,莫名感觉她这句话与其是在说夏静妍,倒不如说她是在警告自己。他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接。但季余梨显然没有要他回答的想法:“我们下去吧。”到了前台,季余梨才知道,陆歧为已经结过账了。“说好了我请你……”“既然是我选的地方,当然是我来结账了,下一次你再还回来吧,到时候我一定不跟你抢。”季余梨想了想,也没有拒绝。
可她还是想证明什么,直直地看着江聿珩的眼睛:“聿珩……”可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对她的感情。像是兜头一盆冷水浇下,让她整个人突然清醒过来。夏静妍一直都知道,江聿珩并不喜欢自己。自己在他的眼里,只是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可是,她从小就喜欢他。她以为,只要她努力让季余梨从他的身边离开,她就有机会了。他总是那么纵容她,最后肯定会答应娶她的。可现在她才明白,她错得太离谱了。
可看着她的表情,她又真的只是在分享自己的想法。或许真的是他想得太多了吧。回过神,他点头:“会有这么一个人的。”之后,他们又谈论了一些其他的话题。陆歧为的阅读量很广,好像不管是什么领域,他都能说上几句。而且他在聊天的时候,格外会照顾对方的感受,这种度他掌握得很好。季余梨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总之每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觉得很舒适。一顿饭吃完,两个人都很开心。
小包厢中很快就只剩下季余梨一个人。她喝了一口茶水,打量这个包厢来消磨等待的时间。茶水中特意加了甘草和金银花,喝起来有种清甜的回甘。包厢的四个角落都摆了盆栽,青翠欲滴的叶子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桌椅都是刷的上好的白漆,顶上的吊灯不仅光线明亮,也特别的美观。只是这么看着,就能知道这个饭馆的包厢肯定不是谁都能进得来的。她默默想了想,自己带的钱应该是够的。正想着,包厢的门推开,陆歧为走了进来。
不管如何,最后她去付账就行了。这种私营的饭馆跟国营饭店不一样。在国营饭店,是要先付账的,而且饭菜好了还需要顾客自己去领。避免浪费,陆歧为也只勾选了两道菜。他起身往外走:“我将这个送去前台。”
但当时的他,并没有去深究她的过去。对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男女之间的感情的?是那个晚上在楼下偶然的遇见,她脸上那仿佛能治愈一切的笑容。心脏上就像是落了一颗种子,生根发芽,短短时日,便长成参天大树。他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费尽心思。他其实很想再多探究一点有关她以前的事情,可周围人知道的,都只是一些表面的东西。很多次他都想直接问她,可一直都没有机会。今天在友谊商店门口,他才得知了一些真相。
也能令他不爽。因为他笑着笑着,想起这会儿小姑娘应该要应付阔少。钟玉完全没预料,躺进被窝打了两个喷嚏。立刻,卧房的双开门被玛利亚敲响:“小姐,是不是感冒了?”她生活本应这样,生下来就这样。一根头发丝都会被照顾的妥妥帖帖,目光所及皆是干净整洁,井然有序,被嘘寒问暖,除了吃喝拉撒,任何事都可以由人代劳。是命好,实在命好。异国他乡破败之地遇险也有天降猛男,来助她逢凶化吉。
方图南明白,做那种阔少的女朋友并不容易,想来钟玉是没多少私人时间的。他没再拦,只说:“你围巾在我这儿,随时来拿。”随时?“方教授怕不是时时有空吧?佳人轮番作陪,啊,”钟玉惺惺作态特意看了眼腕表,“时间强差人意,是不是力不从心?没关系,这礼物正适合你。”什么时间?方图南第一秒没懂,串联起来才懂她一定是遇到了迟唯。像这样的小姑娘遇到迟唯,大概会被迟唯的战斗力秒的渣都不剩。
事后烟?算算时间,方生不行呀。小姑娘粉腮鼓鼓,胸脯也剧烈起伏,像是被什么气到了。小鹿似的眼睛狠狠剜他一眼,脱口而出:“方教授贵人眼高,看不上我的东西大可退还。但这是玛利亚精心准备,你不该丢在废物箩。”她说着便把什么东西狠狠踢了一脚,然后弯下小小身体,拎起重重盒子。方图南注意到钟玉连脚上也是可爱的长毛兔子鞋,暗笑,果然大湾区妹妹仔。眼疾手快一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