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期推门进来,看到阮轻还在,有些意外:“聊什么呢?”程依依立刻迎上去,语气轻快:“没什么,跟姐姐随便聊聊。”裴期看了阮轻一眼:“你先回去吧,我这儿还有点事。”阮轻转身离开。身后程依依的声音再次传来:“哥,你这助理看着挺安静的,就是有点冷淡。换个活泼点的呗,省得老让我觉得不自在。”裴期没说话,过了一会。阮轻听到他缓缓开口。“好。”
只是这次,阮轻只是看了他一会儿,没再劝。她上床拉过被子裹住自己,试图掩住心底那点说不清的疲惫。“今天在后台听人聊,说你最近忙着筹备什么大场面。”裴期头也没回:“哦,宣传的事,公司安排的。”“宣传?”阮轻语气里带了点试探。“我还以为是你自己搞的呢。听说城西有个烟花秀,挺浪漫的。”他终于转过身:“你听谁说的?”“随便听来的。”裴期笑了笑,掐了烟:“你想多了吧?我忙得要死,哪有空弄这些。”
向淑云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儿子:“你不是向来最重规矩?亲都迎了,见夏就是迟家人……”“没事,不急。”迟靳妄打断自家母亲的话,向宁见夏伸出手,“见夏,我先带你回酒店。”从昨晚和女孩吃完饭,迟靳妄就一直在犹豫。结婚会不会成为宁见夏的负担?男人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宁见夏一怔,还未开口,迟心就跳起来拦住轮椅。“回酒店干嘛?我刚刚都和嫂子说好了在家吃午饭,你别扫兴好吗?”迟心一把拽住宁见夏的袖子:“嫂子你自己说,你想不想留下吃饭?”
迟靳妄目光沉沉地盯着沙发上的迟心:“我记得你答应过,婚礼前绝不去骚扰你嫂子。”迟心缩了缩脖子,却仍梗着脖子狡辩:“我实在好奇嘛!再说,新嫂子可是把宁栩栩那种绿茶婊的婚事都抢了的‘女英雄’,我当然得提前认识一下!”她边说边往宁见夏身边蹭了蹭,一副寻求庇护的模样。宁见夏被这称呼逗得一愣:“女英雄?”“对啊!”迟心眼睛亮晶晶的,“宁栩栩当年在乡下就是个混社会的,仗着长得清纯专骗男生替她打架,结果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宁家千金,装得比谁都柔弱!这种人的婚事被抢,简直大快人心!”
等宁见深眼神聚焦时,宁父已经躺倒在血泊中。“快!急诊!”宁父因为突发了脑溢血,几番抢救后进了ICU。不久后,宁见深也在办公室里拿到了手下人递来的两份报告。桌面的左边,是拿宁见夏牙刷和宁父做的亲子报告,99.9%相似。右边则是他重新安排人做的,宁栩栩的鉴定报告。讽刺的是,上面清楚写明了宁栩栩和他们无明显血缘关系。原本他以为宁栩栩并不知情,然而下属查证后却发现,宁栩栩来宁家前就给了自己的亲戚们一笔封口费,也就是说——她一开始就是在骗他们。
车队完全消失在别墅区,宁见深才打开了文件夹。他倒要看看这白眼狼留下了什么“礼物”。在看到“断亲书”三个大字后,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宁父凑过来,冷哼一声:“拿了股份就玩这套,谁家想要她这样的女儿!”宁见深则感受着指尖的厚度,不发一言地往后翻去。文件轻飘飘的也就两页纸,最后一张清楚的写着,宁栩栩与宁父DNA相似度0.01%,不存在亲属关系。宁父一把抢过来看了眼,半晌僵在原地:“这是……真的假的?”
“不过……你真的不记得我了?”男人的试探在宁见夏的心里掀起波澜。可关于海城的记忆仿佛被海水泡褪色的旧照片,实在是模糊不清。宁见夏迟疑道:“难道……小时候外公带我来迟家时,我们就见过了?”可迟靳妄不是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国外吗?她没注意到,在说出这句话的刹那,迟靳妄眼底的光倏然熄灭。原来这么多年,只有他守着儿时那点萤火般的温暖。他重新戴上淡漠的面具:“迟家没有退婚的传统,你如果想要我帮忙惩罚宁家,明天我就让法务部去解除所有合作。”
宁见夏愣在了原地。传闻里,迟靳妄因为身体的残疾,脾气暴戾,性格古怪。据说为了攀高枝接近他的女人都会被暗中处理。当初宁栩栩为了不嫁给迟靳妄,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手段都用了个遍,后来拿到了宁父给的股份才消停。她还记得宁栩栩曾躲在宁见深的怀里哭诉:“哥,迟靳妄太可怕了。我才刚见到他,他就说要杀了我……”可面前的这个男人,宁见夏怎么看都和传闻里的搭不上边。宁见夏抬头望向迟靳妄:“谢谢你……靳妄。”
他的语气平静冷淡:“我不会再联系你了,也请你不要再来找我。”谢韵怔在原地,睫毛颤抖,眼泪落得无声。“所以你现在是要去找她了?”她咬着牙,问出这句最不想问的话,“你放不下她,是不是?”徐知墨没回答。谢韵笑了,笑得几近癫狂。“徐知墨,你真可怜。”说完,她转身冲进雨里,身影狼狈。徐知墨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他闭了闭眼,像是把自己过去所有荒唐、自欺、躲避的念头都压下。
校园林荫道上,初秋的阳光清浅柔和,树叶金黄。女孩背着一个米白色的帆布书包,马尾高高扬起的走在前面,然后回头。男孩则拖着行李箱慢悠悠的走在后面。顾云烟把整幅画都画得极细,树影、光斑、背影、衣角的褶皱都清晰可见。唯独,女孩的脸留白了。徐知墨怔怔地望着那道小小的身影,思绪也渐渐飘远。那年他来南大报到,提前到校,心情很差,刚和家里吵完。他想抽根烟散散步,刚走到林荫道,便看到那个笨手笨脚拖着行李的小姑娘。
沈青山并没有惊讶,只是笑了笑:“我知道啊。”顾云烟抬眼,沈青山缓缓道:“那天你刚回来,我去送礼,刚好听到你和阿姨说话。你说你离婚了。”顾云烟唇角微动,刚想说些什么,沈青山却继续开口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但既然听见了,我也不打算装不知道。”顾云烟怔怔看着他,良久才开口:“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她声音有些发涩,像是从内心深处缓缓挤出的疑问:“你小时候是对我好,可那只是小时候。哪怕你曾经喜欢我,又怎么能确定,现在还是呢?”
他朝她走来,把其中一杯递过去:“试试,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喝这家。”顾云烟接过,轻声道谢。“家里住得还习惯吗?”沈青山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听他们说你这些年也一直没回来,阿姨还经常念叨你。”顾云烟低头:“以前…总觉得太远,工作也忙。”“现在回来,是想多待些日子?”他问顾云烟微怔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沈青山笑了:“那正好。我最近在镇上谈点事,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离开,咱们总算能说几句话了。”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循声看去,门口站着一个男人,白衬衫西裤,肩背挺直,拎着两个礼袋,嘴角挂着礼貌而温和的笑意。“青山来了!”王婶儿第一个喊出声。沈青山礼貌地打了招呼:“王婶儿,张姨…我给叔婶们带了点东西,回来得匆忙,也没能提前说声。”他话音沉稳,眉眼间带着与年少时不同的沉着与从容。“呦,你这孩子回来就好,还带什么礼!快进来坐坐。”沈青山道了谢,走进来把礼物交到顾母手上,礼貌地问候:“阿姨,身体还好吧?这几年真没机会回来…您看,还是这么年轻。”
但她离开后就很少回来。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吃个饭都要路过七八户人家盯着你看。”徐知墨第一次来,就蹙着眉低声道:“你不觉得别扭?”她沉默着没说话。从那以后,她再没带他回来过,也很少自己回来。车站离家还有一段路,顾云烟拎着行李箱慢慢走着。有人认出了她,隔着街笑着打招呼:“哎呀,是顾老师家的闺女吧?这是回来看你妈啦?”她顿了一下,微笑着点头:“是。”到了巷口,她远远地看见顾母正坐在门口择菜。小镇人早起,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巷子里已飘着饭菜香。
他准备好了好几个说辞,但真正说出口时,声音却低得近乎小心翼翼。顾云烟没有答话,只是把西装袋推过去:“你试试看。”徐知墨顿了下,接过去走进卧室。不多时,房门打开。他穿着那套西装出来,肩线合身,可胸口略显紧绷,手臂活动时也不太自然。他拉拉袖口,看向她:“有点小,但没事,能穿。”顾云烟看着他,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她忽然轻声开口:“不合适的东西,就换了吧。”徐知墨微愣,笑容慢慢凝固:“什么?”
因为顾云烟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没有责备,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失望。那才是最让人窒息的。“够了,徐知墨。”她轻声笑了一下,“谢宇不是叫你姐夫吗,他们还在那,你该回去了。”“我没有!”徐知墨急切地想更靠近她,但她轻轻侧开了一步,挣开徐知墨的手。他顿住了,眉眼压低:“我要怎么解释你才能相信?”顾云烟安静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徐知墨,我不是在等你解释。”她的声音温柔极了,却像一把刀,从徐知墨的骨缝间慢慢划过。
“学姐,好巧啊!”谢韵一眼认出她,眼中满是惊喜。顾云烟轻轻点头:“你弟弟?”“嗯,他突然想学画画,我找了很久才选中这家画室,没想到教课的老师居然是你!”谢韵夸道:“我那天还和同学提起你,他们说你大学时候就是我们系的风云人物,水彩画得可好了。”“过奖了。”顾云烟语气温和。谢韵笑着看向画板:“我最近看了你一副以前的作品,《雪融》对吗?我太喜欢了,那种冷静底色里的情绪张力…”
“晚上回来吃吗?”他问。顾云烟动作顿了顿:“看情况吧,有课就不回。”“那我等你。”她回头望了他一眼,笑着点头:“好。”门关上的那一刻,徐知墨怔怔地站在原地。他忽然有些数不清,顾云烟最近究竟对他说了多少个好字。
“服务员,来一杯...”顾云烟没有回应,她转向徐知墨:“能走了吗?”徐知墨抬眼看她,眼底情绪晦暗不明,最后站起身:“走吧。”她侧过身,替他稳住身体。酒气扑面而来,但他站得很稳,显然没醉。走出酒吧时,身后还有人说道:“嫂子别生气啊,男人嘛,喝多了就停不下来。”顾云烟没回头,只是缓缓牵住了徐知墨的手腕。像从前很多次他醉酒,她静静陪着他回家的样子。灯红酒绿的世界隔在背后,顾云烟站在夜色里,手指有些凉,身侧的人还在装醉,靠着她的肩。
顾云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那个女孩。那个她昨晚亲眼看见、与徐知墨接吻的女孩。她今天穿着一声奶油白的长裙,背着一只旧帆布包,一头长发扎成高马尾,站在某家画材摊前认真地挑选颜料。顾云烟站在远处,看着她。思绪飘远,好像也是在这样一个画材展上,她手里只攥着学校发的几张打折券,蹲在角落里仔细比价时,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男声:“这种颜料我用过,很适合你。”她回头,是徐知墨。
在江亦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吭声。身后却突然飘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袅袅,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冷不丁的提问把陈袅袅吓得心都蹦出嗓子眼,压低嗓子,牵强地跟司夜寒解释。“夜寒哥哥你冷静点,忘了江亦之前黑道大佬的身份了吗?耳目众多,知道些内幕也不足为奇,而且他为了控制人心,什么谎言都能说出来,你千万别信他。”这时江亦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阵欢快的铃声,手下拿着亮屏的手机从老三面前经过时,他反复揉了揉眼睛,只感觉自己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