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这一句就走了。看着她的背影,谢清晏嘴角勾起极浅又自嘲的笑。“萧芷月,我的确是被疼死的。”许久,谢清晏才回复情绪,铺开宣纸,狼毫蘸墨,为《枪挑落玉冠》改写最终结局。“寺庙钟声回荡,公子跨马向南,小娘子乘车往北,自此苍云隔山海,余生不相逢。”写完最后一字,泪滴砸在宣纸上,晕开了一片墨色。这是话本的结局。也是他和萧芷月的结局。……翌日,天阴沉沉的。谢清晏将改好的话本送去教司坊。
他轻声呢喃,声音低得像是风声在喃喃低语,没人听到。收起所有情绪,谢清晏出门去了大理寺卿。望着“正大光明”的匾额,他一字一句地说了自己被绑架的事。只是,隐去了自己重生的事。毕竟他现在‘活生生’跪在这里,没人会信。祈愿,大理寺能将林妍缚于王法之下,将所有真相大白。突然,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谢父、谢母、萧芷月三人急匆匆走了进来。谢父满脸怒色,抬起手就扇向谢清晏:“孽子!往日你胡闹就算了,现在还闹到这状告皇亲国戚!你这是要让府上几百人都跟着你掉脑袋吗?!”
其乐融融的氛围瞬间冷凝。谢父脸色冷沉:“你这不孝子还有脸回来!怎么不接着装病装死,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谢母也一脸失望道:“阿晏,你真的太不懂事了!”谢清晏张了张嘴,好几次想解释,却又不知怎么说死而复生的荒唐经历。他其实,真的死了……这时,谢承霄走上前,挽住谢父谢母的胳膊,温柔出声:“弟弟既已回来,便是喜事。今日生辰,别说不好的事。”接着,又转头看向萧芷月:“芷月,你来帮我一起给母亲切福寿糕可好?”
他真要解释,谢承霄就轻笑:“芷月,阿晏肯定是听到你在这里,特意追来的。”谢承霄这句话,暗示了他是故意跟踪他们而来。萧芷月脸色骤沉,扣住谢清晏手腕就往外走。寒冷的声线随着天空的雷声同时砸下。“谢清晏,你整日这样黏着我,真的令我生厌!”谢清晏喉间发苦,艰涩的回:“我没有跟踪你,来这里是办私事。”萧芷月冷笑:“私事?这三年来,你除了无时无刻跟踪我,就是窝在房里看房事图,你做过什么正经事?”
谢清晏便收了性子,苦学君子六礼、从一个骑烈马耍银枪的纨绔,脱胎换骨成了一位温润君子。待他自认配得上萧芷月时,却听到萧芷月要嫁给大哥谢承霄的消息。谢清晏伤心欲绝,只能将情意埋入心底。可大婚前夜,谢承霄竟来求他。“阿晏,兄长已有心上人,你替兄长去娶了萧小姐吧?”谢清晏心尖发颤,心底藏着的那点妄念轰然破土,鬼使神差的应下来。谢承霄连夜离京,而他穿着喜服,代兄娶了萧小姐。
谢清晏心脏一震,脚步不稳。他不敢相信,他被山匪活活折磨惨死时,他的娘子萧芷月竟搂着小倌开宴畅饮。“谢清晏!你还有脸回来!”怔神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袭来,接着他的脖子被一只手拿着簪子抵住。谢清晏看着眼前的女人,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愤怒。他被绑走的这些日子,萧芷月未曾差人找过他一回。他在心底无声地嘲笑自己的多意。而此时众人也纷纷出声嘲笑。“谢清晏,你不是传信说自己被山匪杀了吗?”
我昏昏欲睡,有些听不清。但还是勉励支撑着眼皮,看了照片。照片上,一个贵妇抱着襁褓里的婴儿。婴儿身上带着一把平安锁,上面好像绣着“郁”字。我看着,只觉得眼前一花:“这把锁好像……”和我的锁好像。郁母看着我熟悉的神情,一脸期待:“什么。”只是我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突然就睡了过去。一下栽倒在郁母身上。郁母惊慌呼喊:“江观主——”她惊慌的呼喊喊来了宋忆宛,凌茹等人。直到宋忆宛将江熠泽放到床上,告知只是睡着了,郁母才放下心来。
“谢谢爸,我都没有准备这些。”宋父骄傲挑眉:“你们新手父母,就是不知道这些。”宋父也没有偏心孩子,孩子的东西,江熠泽的东西,他各准备了一半。观里的道士把这些东西搬进去,都搬了好久。宋父舟车劳顿,也在这里住了几天。过了两天,江熠泽每日三卦,依旧营业。这天,郁母和郁父走了进来。四目相对,三人都愣住了。虽然郁母现在老了,但和我却有几分相似。郁母也觉得眼熟,直接问:“观主,你今天多大了?”
错过了也就错过了。宋忆宛与他对视:“你能不能不再排斥我的接近,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想到自己的责任,我抿唇摇了摇头:“我们不可能了,不过,你如果非要留下这个孩子,你以后可以带着他来看我,我们一起抚养。”宋忆宛心刺痛,原来心爱之人的拒绝,是这样的感觉。在面对哪怕只是一点点能待在他身边的机会,也会迫不及待抓住。“好。”这天之后,两人算是和解了。
所以两人散步注定是不愉快的。但宋忆宛还是陪在我身边,送我回房。刚准备离开,凌茹和顾霜颖走了进来。我是先天道体,那么孩子也可能是先天道体。我和她既然已经离了婚,孕育先天道体也极其艰难。往后先天道体也要和我一样一辈子待在道观,想到这,为了孩子,也为了宋忆宛的命。我开口:“你们来得正好,我打算……”‘打掉孩子’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顾霜颖忧愁了多日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喜悦的神情。
“爸的电话,我去接。”说完,宋忆宛离开。宋忆宛来到门外才接电话,一接起,那头就传来宋父威严的声音:“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这几天都不在公司,干什么去了?”“我在哄老公。”宋忆宛漫不经心回答。宋父诧异:“这么努力?”宋忆宛苦笑:“要是不努力,您期待已久的孙子,怕是只能找后爸了。”她看了眼房间内,和江熠泽挨着的顾霜颖。宋父平静的“哦”了一声,随后才惊呼:“什么,你这个死丫头怀孕了?!”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手指上有薄茧,除此之外,就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她这辈子,估计都没下过厨房。宋忆宛接过碗,给江熠泽喂药。又过了半个小时,我才悠悠转醒。一醒来,就看到三个女人守在床边。宋忆宛和顾霜颖是守着江熠泽,而凌茹本来不想掺和的,但怕两个女人打起来,也不敢离开。“江熠泽。”宋忆宛第一个凑近。视线里从三个变成了一个,我蹙了蹙眉。宋忆宛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究竟是怎么了?”
“让人给阿临备上烈酒,这般果酒,对阿临无用。”只是很寻常的一句话,但放在一个帝王身上,却显得那样不正常。众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连,最终心里都有了结论。一时间,众人是又惊又怕。一个完全掌控八十一部的女帝还不够,竟还跟战神成了亲,看样子还不想让战神卸甲。这样一来,谁惹了南疆,焉能有活路?想到这里,众人的态度更加恭敬了。只有顾清漪,怔怔看着贵不可言的谢昭临出了神。
谢昭临本就不习惯前呼后拥的状态,现在身边也只准备留下小林和小白两个人。而昭阳殿的巡防,还是赢卿烟跟他说,可以调集私兵进宫,只为他一人所用。谢昭临坐在那里,想着赢卿烟,心里忍不住一软。无论是今天那道当中宣布的旨意,还是眼下这个任由他掌控十万大军的行为,他哪怕不通朝事,也知道赢卿烟要遭受多大的压力。可他从未在自己面前说过,这样的爱重,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公子,该更衣了。”
赢卿烟大开城门,就是为了让围观百姓看见这一幕。这十万将士,在用自己的方式成为他的后盾。他们要让任何人都不敢看清他,他们也在提醒他,自己是个将军,莫要困于情爱。谢昭临攥紧手,从赢卿烟身侧缓缓前行,直至站在万军之前。“将士们,无论前路是无尽征战,还是养精蓄锐,我都与你们同在。”只有短短一句话,却将该说的都说尽了。谢昭临朝那些将士深深鞠躬。“此生,无悔与诸君有同袍之谊。”
谢昭临又问道:“那我们需要早些回宫去准备吗?”赢卿烟摇摇头:“我已经安排礼部尚书安排这些事,他那人有责任心,恨不得将书里描绘的东西都用上。”“不过我今天很开心,便随他去了。”谢昭临看着她笑意吟吟的眼,心里莫名颤了一下。他下意识拨开赢卿烟的脸,低声道:“你少来这套。”赢卿烟眨眨眼:“被识破了啊……”从前,她最是喜欢用这招对付谢昭临,他虽然刚硬坚强,可她却知道,谢昭临对一些宝物没有什么抵抗力。
百姓为这份感情疯狂了,朝臣也为这道旨意疯了。“陛下威武!愿同心同德,白首偕老,成就千古佳话!”“胡闹,身为女帝怎可宠溺情爱,陛下……”苏子时按了按太阳穴,向来斯文的脸上浮现一抹狠意。“把这些闹事的老古董都给本相控制住!莫要惊扰了大婚!”太庙里,赢卿烟与谢昭临携手并行,一步步踏上台阶。整座王都中响起震天的欢呼声。赢卿烟看着身侧的谢昭临,嘴角浮现笑意。“阿临,我对你,此生不渝。”
“而且陛下登基时,无论是多位高权重的朝臣说要将自家儿子送进宫来,陛下都没有答应,但谢公子您一出现,陛下毫不犹豫便要嫁给你,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谢昭临看着两个半大的孩子,心里涌起一股荒谬之感。就连这两个没有情感经历的人都看出来赢卿烟的心思,难不成就他一个人觉得赢卿烟对他只是曾经情谊,以及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谢昭临一时觉得恍惚又魔幻。他努力在脑海中回想当年跟在自己身后的赢卿烟,但除了那双湛蓝的眼眸,他竟什么都想不到,想到的只有……
她颤着手想将宋霄辰抱起来,却被宋父宋母齐齐拦住。宋母怨恨的瞪着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杀人凶手!离我儿子远点!”这是今天第二次听到这四个字,许盈萝的心揪地生疼。她想说她不是,可话到嘴边,竟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宋父悲恸看着棺材里的儿子,疲惫叹息:“霄辰,看完了,我们走,爸爸妈妈带你回家。”许盈萝眸子一僵,忙拦在两人跟前:“不能!不能带霄辰走!”
“不!不要!”叶靳轩眼底的光轰然破灭。他崩溃冲进人群里,疯了一样不停的在地上翻找,什么形象尊严再不要了。许盈萝冷眼看着他,气血翻涌,心痛如刀绞。“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就非得是我?叶靳轩,如果不是你插入我和霄辰的生活,这一切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她艰难吐词,叶靳轩却听不进去半个字。“戒指呢?戒指……戒指!”他反反复复呢喃着这两个字,可是没有,哪儿都没有!
许盈萝眼眶酸胀的厉害,滚烫的眼泪顺着面颊划过,她只觉得肺部的空气被人抽空。“霄辰怎么会自杀呢?他怎么会自杀呢?”“他一直乐观坚强,而且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他怎么会自杀!”哪怕现实摆在面前,许盈萝仍无法相信。明明她昨天还把他抱在怀里!他还没有娶她,还没有当她的老公,他怎么就死了呢?无人察觉,她这话脱口,站在不远处的叶靳轩面色跟着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