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闻舟被她笑得满头雾水,眼看更多的人看过来,他拉住她捂着肚子的手腕走到没人的角落:“我说错什么了?”苏昭宁摆摆手,勉强直起身子:“说真的,傅闻舟,我才知道原来你年轻的时候这么好玩。”调戏一句就能耳朵红。傅闻舟抿了抿薄唇:“苏昭宁……”“好吧好吧。”苏昭宁深吸了口气压住笑意,用手扇了扇风,“我刚才的意思其实是,我带你去穿防护装备,并不是我们俩个在一间屋子里换衣服。”
上帝!苏昭宁在这一刻真希望自己真的是一个基督教徒,这样她就能车上跳下去了。她指着自己的衣服,不可思议都转头看向傅闻舟:“你认真的?你确定要我穿成这样去寺庙?谁家约会去寺庙约会?”傅闻舟此时已经启动车子打转方向盘。听见苏昭宁的质问,他又踩下刹车,然后似乎,好像,大概有点尴尬。“不是,今天是修禅的日子,我去请个假。”苏昭宁收回了手,干笑了两声:“啊……”原来修禅还得请假,像上班似的。
苏昭宁一个激灵,傅闻舟怎么来的那么早?她手忙脚乱的在一堆衣服里试图找出识体大方的衣服,但是没有,一件都没有。苏昭宁抓了抓头发,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一定要穿合适的衣服,她就应该穿她喜欢的衣服啊。茅塞顿开,苏昭宁立刻抓起她最喜欢的一套衣服,换上后重新理了理头发,然后走出房间。走下楼梯的时候,她就看到了站在客厅里的傅闻舟。他没有再穿平时肃穆的西装,只穿一件简单的白衬衫,下面穿一条普通的黑色长裤,连鞋也换成了休闲的运动鞋——
说起这个,苏昭宁还真没办法辩解。那的确是她咬的……她有些心虚地避开眼睛:“和我没关系。”林璟柏直接揭穿她:“你撒谎了,就是你干的。”有时候人和人之间太熟也不好,否则很容易生出斩草除根的念头。苏昭宁压低声音:“敢出去乱说,我拔你舌头。”林璟柏捂住嘴,但话不停:“说真的,人家可是从小在佛祖面前长大的,你这样玷污人家,心里就没点愧疚吗?竟然把未婚夫一个人丢在国内,自己出去潇洒。”
傅闻舟无疑是她见过最好的那个。苏昭宁上前轻轻拥住了傅闻舟。“傅闻舟,谢谢你。”……得知苏昭宁要出国留学深造的消息,苏年肃和林璟柏是最震惊不敢相信的两个人。此时,几人坐在苏家别墅的客厅里。苏昭宁宣布完这个消息之后,就淡定地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那是刚才傅闻舟给她倒的。但她轻抿了一口就立马皱起眉,到底谁会喜欢这么苦的东西啊?她忙把茶杯放回去,顺便推远了一点。而坐在她对面的苏年肃显然还没能消化这个消息,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傅闻舟停住动作,这纽扣解也不是,不解也不是。苏昭宁有点等的不耐烦了:“你为什么还不脱?”“噢我知道了——你不会解!那让我来吧。”她说着,一把挥开他的手,然后动作麻利地解开了他衬衫的第一颗扣子。然后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傅闻舟呼吸微滞,抓住她的手指:“苏昭宁,你是不是没喝醉?”苏昭宁抬起头:“我没喝醉啊,我千杯不醉,你不知道吗?你没跟我喝过酒吧,来来来,你跟我喝一杯。”
她皱着眉起身,刚走到楼梯边,就看见段汐月扶着明显喝醉的傅闻舟走进客厅。傅闻舟不是不喝酒吗?苏昭宁走下来,不善的看向段汐月:“这是怎么回事?”段汐月把傅闻舟扶到沙发上,才转向看她:“抱歉夫人,闻舟是为了帮我挡酒才……夫人不要怪他。”这一抬头,苏昭宁清楚看到段汐月明显花掉的口红。而段汐月也彷佛被人戳破什么,好似心虚一般的抬手遮盖。“有夫人照顾,那我就先走了。”她微微颔首,说完就转身离开。
是什么让她不再伪装了?傅闻舟不知道答案,收回视线转身离开,去隔壁的浴室洗澡。再回来,就看到傅婂端着一碗汤站在他们卧室门口,神色犹豫不决。他走过去:“怎么了?”“父亲。”傅婂垂下眸,抿了抿唇,“我托宋阿姨给母亲熬了醒酒汤,但敲过门,母亲大概是睡了。”傅闻舟从她手里接过醒酒汤:“给我吧,你回去睡。”傅婂点点头,转身离开。傅闻舟推开门走进卧室,偌大的双人床上却没有苏昭宁的身影。
这时正好车到。傅闻舟眸光微沉:“你要去哪儿?”“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苏昭宁闷着气说完,把手机往管家怀里一丢,就转身打开车门上了车。既然觉得她不配做他的妻子,傅婂的母亲,她又何必伏低讨好?车子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阳台上,傅闻舟看着车子的残影,漆黑的眼里闪动不明情绪。站在他身后的傅婂抿了抿唇:“父亲,母亲……是不是在怪我?”傅闻舟收回视线淡漠看她:“刚刚那句话,你的确不该说。”
她走到二楼书房门口,刚想抬手敲门。却听里面传来傅婂稚嫩却冷静的问询:“父亲,刚刚母亲的举动您怎么看?”苏昭宁动作微顿,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紧接着,门里传来傅闻舟的反问:“你想说什么?”下一秒,傅婂平静说出了心意:“父亲,我觉得段阿姨更适合做您的妻子、我的母亲。”
瞧见苏昭宁,她直起身子,手似无意地放在傅闻舟肩膀上:“闻舟,夫人来了。”而后她便撤回手往外走,在路过苏昭宁时轻轻颔首,十足的轻蔑。擦肩而过那刻,苏昭宁攥紧了手。“你来干什么?”傅闻舟的声音兀的响起。苏昭宁想起自己的目的,收起情绪走上前:“我来给你送汤。”她拧开保温盒的盖子,声音温柔:“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没回?”傅闻舟淡淡收回视线:“我工作不看手机。”苏昭宁抿了抿唇,忍着心头的涩意,故作撒娇的问:“修禅重要,工作重要,那我算什么?”
不多时,有僧人来开门:“女施主有何事?”“我找傅闻舟。”苏昭宁礼貌一笑,“我是他……妻子。”妻子。这两个字在她舌尖绕圈,蜜糖似的发甜。不多时,傅闻舟从寺庙里走了出来。他身着简单的素色长衣长裤,手里捏着沉香手串,清冷的五官如同雕刻般完美。“有事?”苏昭宁来时兴奋,根本忘了找个理由,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我来接你回家。”不想下一秒,傅闻舟眸光微冷,语气都沉下来:“苏昭宁,你是想离婚吗?”
“是!”再看一旁傅闻舟和傅家夫妇,神色云淡风轻,没有半点失态。苏年肃沉了沉气息:“抱歉,小晚她一向性子顽劣,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管教好,我马上让人把她带回来。”“不必了。”傅闻舟将手中的香槟杯放下,语气绅士却淡漠,“或许她还没想好,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今天就先到这吧。南霪。”助理南霪应声上前:“傅总。”傅闻舟:“安排大家离开,让外面的记者把照片都删了,把事情压下去。”
她就赌傅闻舟不会答应。然而在一阵沉默之后,众目睽睽中,傅闻舟竟脱掉了西装外套。哪怕是在这种时候,他还保持着彬彬有礼,对管家说:“麻烦带我去更衣间。”林璟柏看愣了,下意识爆了句粗口。苏昭宁也懵住了,她本意是让傅闻舟知难而退,同意离婚,而不是真的想游回去啊。9他疯了吗?眼看傅闻舟真去换衣服了,苏昭宁抓过林璟柏低声交代:“找人跟着,看不对劲就把我和他拉上去。”林璟柏还是觉得荒谬:“你还真要去?”
苏昭宁是唯一的变数。傅闻舟捻了捻手腕上的佛珠,沉默片刻:“不,我回家一趟。”回到别墅时,傅婂已经放学在家。她坐在沙发上,出声喊住他:“父亲。”傅闻舟走过去:“怎么了?”傅婂很直接,眼眸里尽是平静:“母亲不回来了吗?”他微顿:“她会回来的。”“不管怎么样,还请您尽快处理。”傅婂站起身,“不要再让这些事影响到我了。”圈子就那么大,谁家发生点什么事都不可能瞒的天衣无缝。
他甚至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向叛逆的女儿突然的依赖。安静的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苏昭宁的呜咽。半晌,苏父拉开她,用带着茧的拇指擦去她的眼泪。“当初我就要你考虑好,这个人要陪你过一辈子,你选了他就不能后悔。这么多年过去,孩子也长大了,你不能任性。”苏昭宁泪眼婆娑的看着他,还没从情绪中脱身。只见苏父转头对管家吩咐:“把小姐和她的行李送出去。”然后又看向她:“闻舟在外面等你。”
其实现在让司机把自己送回市中心还来得及。但不知怎么,苏昭宁说了声谢谢就下了车。重新走到普德寺的门口,还是相同的场景,但她的心境完全变了。半晌,苏昭宁回过神,自嘲自己来这里又有什么用。转身正想走时,寺庙的门却被人打开。还是上次的那个小沙弥,他听到门外有声音便出来瞧瞧。他认出苏昭宁:“是傅夫人吧?天色已晚,您先进来在傅先生的房里住一晚吧。”他没问她为什么来,这让苏昭宁有些意外。
苏昭宁自己给了自己答案——不会。她让家里的保镖把他送回了卧室,而后独自一人坐在空荡的客厅,眼前蒙上一层泪意,瞳孔黯然无光。不,不行,她不能在为傅闻舟难过了。苏昭宁擦去眼角的泪,想了想,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傅闻舟被楼下传来的音乐声给震醒,拧着眉睁开眼。在确定自己是在家里,他的眉心皱得更紧。他撑起身走出卧室,从二楼往下看——只见别墅客厅里挤满了人,形形色色的男女全都在跟着音乐舞动身体。
司机转过头特意放轻了语气:“姑娘,到了。”苏昭宁已经没哭了,她红着眼睛点点头,就要去开门。一抬眼,却看见窗外寂寥的山林景色。她顿时怔住:“这是哪儿?”司机也愣了愣,拿起手机看了眼:“鹿门山呀,你叫车时填的地址就是这里。”苏昭宁这才想起来,她上次用叫车软件是来傅闻舟的那次。她忘记改地址了。其实现在让司机把自己送回市中心还来得及。但不知怎么,苏昭宁说了声谢谢就下了车。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就起身走出了卧室。一楼的静室传来不轻不重的关门声。苏昭宁咬住下唇,竭力想把浮在眼前的那层水雾逼回去。后背的莲花纹身是飙车后找人加急纹出来的,现在还隐隐作痛。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想要傅闻舟能多看自己一眼。他那么忠于他的道,她偏偏就要亵渎他的道。苏昭宁以为傅闻舟会来找自己,多少还是在乎她的。可现在看来,她赌输了,而且输的彻彻底底。另一边,傅闻舟同样心乱如麻。
回到别墅,苏昭宁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傅闻舟弯腰打横抱起她回到卧室,将她放在床上。苏昭宁身上混杂着尘土和烟酒的味道,他本该先喊她起来去洗澡。可看着她的脸,他莫名就有些失神。他很久没有见过这样鲜活的苏昭宁了。结婚八年,她一改从前的顽劣,非要把一些不属于她的形容词套在自己身上。温柔、体贴、贤良淑德。她假装的很好,可骨子里不是这样的人,怎样都能看出破绽。是什么让她不再伪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