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巍泽看着她,淡声道:“主帅,您伤还没好,不该来这里的。”秦渺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巍泽兄,你在怨我?”楚巍泽垂眸,沉默几秒后摇了摇头。“不,我没法责怪旁人,毕竟,我也从未信过他。”“可是秦渺,等你回去,陛下就会为你和晋王殿下赐婚,你不该再想起从前。”提起那个人,秦渺脸色微变,她下意识看了我尸首一眼,有些消沉的开口:“我不想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事。”楚巍泽皱了下眉,但也没再多说。
“从今天起,这里便是大梁的国土!”胜者为王,这个世道本就是如此。这时,殿门口冲进来一个将士:“主帅,楚将军的尸首……”她话还没说完,秦渺便如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我也跟了上去,我不懂,我的尸首还能出现什么问题。当看到时,我才知道那人为何如此惶恐。明明昨日还栩栩如生的尸体,如今已呈溃烂之相。我有些不想让秦渺看到我这番模样,可我没法阻止她。秦渺却不顾那么多,她轻轻触碰着我的尸体,随即眉心紧皱,低声喃喃:“怎会如此?”
秦渺挥剑向天,声音里含着无尽的怒与痛。“攻!”没有一刻迟疑,烟尘骤起,喊杀震天。我看见大梁将士眼中含泪,将刀尖狠狠刺入敌军胸膛。我看见秦渺杀红了眼,明明该坐镇后方却身先士卒以伤换伤。我看见楚巍泽眼里好似要滴出血来,长枪无数次挥动,好似地狱恶鬼。我知道,这场仗,大梁必胜。我笑了笑,没想到,我死后,还能为大梁尽一份力。在日头西沉的最后一刻,塞北王城的城门,轰然倒下。
夜里,寒月如水。我站在院子里,望着墨蓝的天,有些恍惚。我从未想过,还会到这极寒之地来。这里放在外头的水,一夜就能结成厚厚的冰块。正因大梁的将士多受不了这样极致的寒冷,塞北才能嚣张这么多年。三更天时,众将士才陆陆续续散去。楚巍泽和秦渺走在最后。秦渺望向天边,声音冰冷:“躲了三年,楚晏珩终于要无处可藏了。”楚巍泽没说话。秦渺看向他:“楚副将,你不要心软。”楚巍泽攥紧手,眼眸寒透:“我只是在想,要如何杀了他。”
可我喊破喉咙,楚巍泽也注定听不见。天人永隔,原来是这样的痛苦。第一次,我有些怨他,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为何要对娘亲这么狠心!这时,秦渺开了口:“楚副将,还真是狠心。”楚巍泽看着她。“丞相大人昨日在金銮殿提出以将军府众人性命为引逼出楚晏珩时,可觉得自己心狠?”秦渺面色不变:“叛国贼,本就不该逍遥法外。”楚巍泽眼神一瞬变得复杂:“秦渺,这三年,你可曾想过信他?”秦渺答后反问:“从未,楚副将呢?”
楚巍泽提起朱砂笔,没有犹豫的落在我名字上,狠狠一划!那一抹红,如同判官手中的勾记,将我魂魄勾出撕裂般的锥心之痛。下一刻,我娘就冲上前狠狠夺过族谱,看着我被划掉的名字,她的手掌都在发颤。“楚巍泽!就算你把他从族谱上划去,他依旧是我儿子!”“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会为晏珩伸冤,我绝不让他枉死!”楚巍泽紧紧盯着她,指甲都掐进掌心。“送老夫人去郊外庄子养病,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不得放她出来。”
听着工作人员的话,祁舒宁心如刀割。她甚至可以想象出柯景砚决定用这样的方式赴死时,该是什么样的神情。他本就因为生病的事情情绪低落,自己明明知道的……她明明不该一个人走的!祁舒宁深深弯下腰,胸腔里痛到好像能呕出一口血。她急切地需要找到一个发泄口,抬手就想用力一拳砸在地上。可落下的那一瞬,她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是个外科医生,她的手不能受一点伤。于是就连那一点能发泄的出口都没有了。
“那我到底算什么?祁舒宁,你真的喜欢我吗?”祁舒宁陡然一怔。她应该要说“喜欢”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这样的反应,让陈景焕心狠狠一沉。相视沉默半晌,祁舒宁深吸了口气,缓和了情绪:“景焕,我们的事过几天再说行吗?”陈景焕不愿意,刚想逼祁舒宁做个选择。她的手机却忽然响起。看着屏幕上备注“跳伞基地”的名字,祁舒宁没来由的忽然觉得心慌。
毕竟是自己最后一次生日了,就当是和世界的一场告别吧!挂断电话后,柯景砚又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爬起身独自坐车前往。半小时后,跳伞基地。工作人员看见柯景砚后立刻迎上来:“柯先生,今天的安全员都在这里了,您可以随意挑选。”柯景砚摇摇头:“不用安全员,我有跳伞证,今天我想自己跳。”这家跳伞基地柯景砚以前经常来,工作人员与他也相熟。“没问题。”对方点点头,“那我带您去签高空跳伞免责承诺书。”
他抬手擦去眼角眼泪:“我的确还有个愿望。”“马上就是我三十岁的生日了,你帮我再办个生日宴吧。”“还有陈景焕,你把他也带来吧,我病了这么久,还没机会正式认识他呢。”祁舒宁有些迟疑:“你……”柯景砚目光认真:“舒宁,我真的就这一个愿望了。”祁舒宁红唇轻抿。沉默片刻,她点点头:“好,我答应你。”说完,她帮他掖了一下被角,才转身离开。她不知道,柯景砚看着她的背影,再一次落下眼泪。
柯景砚思绪混乱,怕继续聊下去,有很多事都会戳破。他打断道:“你没必要为了我委屈自己。”说完,就低头拆开了餐盒一口口吃起来。因为化疗,他能吃的越来越少,可此时却吃得越来越快,好像这样就能逃避什么。祁舒宁越看越担心,伸手去夺他的筷子:“够了,别吃了。”“柯景砚!”手心一空,柯景砚的心好像也空了。他缓缓抬头,看着祁舒宁明显压抑着什么的脸,忍着胃里翻涌将最后一口咽下。
她坐在柯景砚的病床边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柯景砚看着,觉得母亲还是爱自己的。他张了张嘴正想安慰,柯母突然开口:“阿烨,你跟妈说实话,你还有多久?”柯景砚顿了顿,手慢慢攥紧:“如果情况好转的话,大概还能活两三年。”柯母沉默了会儿,抹掉眼泪后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阿烨啊,妈查过了,你这个脑瘤很折磨人的。与其遭这个罪,不如不治了,以后妈照顾你。”“以防万一,你先把这个签了,把你的房子和车直接转到你弟弟名下吧。”
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忍受住让她失望这件事。我娘捏紧手帕,勉强朝我笑笑:“是我认错了人。”她的笑意与语气里的悲哀,让我的心狠狠刺了一下。我死死攥着手,拼命拉回自己的理智。可这时,先前拦着我的那波人突然开口:“夫人,就是他,为了抢粥打伤了我们村的人还不肯负责。”我骤然扭头望向说话那人,这一刻,我心里的不耐达到了顶点。我最讨厌被人冤枉。我娘也看向那人,轻轻皱了下眉:“可我看的清楚,在前方闹事欲要抢粥的人是一名女子。”
他对我说:“我们就在不远处待着,若是你应付不过来,我们会随时上来。”我心里浮起一点暖意。没有犹豫,我点点头:“好。”随着林洪他们的离去,我的心归于原地。我看着朝我围上来的人群,抿唇:“抱歉,我救人心切,伤到了各位,各位的诊金我会出。”有人嗤笑一声:“看你穿的这幅样子,能拿出多少诊金?”我撑着竹棍起身:“说了多少诊金就是多少诊金,我分文不会欠。”或许是我眼底的坚定让他们迟疑,又或许是我刚刚的行为震慑到了他们。
只是到了晚上,林洪还没有来得及商议,刘老六就带回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听说长安城会来人,救济灾民,帮助我们重建村子。”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可知道来人是谁?若是将军府的人就好了,他们定然不会跟那些狗官同流合污。”刘老六迟疑的摇摇头:“这个,我倒是没有打听清楚,不过听说这回是丞相亲自任命的人,应当不会有错。”我怔了一瞬,如今再想起秦渺,竟觉得恍若昨日才见。
我看他一眼,这种人,对内算讨嫌,对外,可是一柄好枪。那胖子脸色红了又白,对林洪开口:“林村长,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吧,一路上,要不是我们罩着你们这群老弱病残,你们能到这汴州?”林洪皱了皱眉:“王宝,我们村所有的钱财几乎都给你们了,严格来说,这算雇佣,怎么现在说起来,还是你们罩着了?”王宝冷哼一声,脸色越发难看。正好这时,庙里传出鱼的香味,王宝动了动鼻翼,眼中的贪婪更浓。
他张了张嘴:“你是那小崽子?”我这才意识到,他不是看中我的鱼,而是看到了我的脸。我点点头,走到老妇人面前,轻声道:“大娘,您的恩情,我不会忘记的。”刘大娘看着我,笑着摇头:“你好了就行,其他的话,不必多说。”“当初是我和村长在河边发现你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了。”我没再多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林洪:“林爷爷,我抓了鱼,给大家吃,养身子。”林洪走过来,看着我手里的鱼,不禁开始盘算:“这六条鱼能吃个三两天了,可惜现在没有盐巴,不然还能存放的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