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顾鸣这方面的脑子实在不灵光,而且他实打实是贪玩的年纪,没两天就在顾霆萧的有意设计下出了疏漏,连累曾氏也吃了恭王爷的挂落。由此曾氏每月除了侧妃份例的月钱,便只有指望恭王爷心悦之下的赏赐。初时她靠着恭王爷大方还能勉力支撑。可鹿笙和白黎入府之后,恭王爷七日有四日要分给姐妹俩,给曾氏的赏赐也少了许多。偏生曾氏娘家兄弟不是省油的灯,隔三差五来找曾氏打秋风,让她手头逐渐捉襟见肘。
于他而言,谢清影是他曾经信奉如神佛的庇护者。是他懵懂无知时的引路人。也是他少年时期情思唯一的寄托对象。可上元那夜,他把话说得决绝不留余地。就这般轻易答应赴约,是不是打了他自己的脸?思绪纷乱之间,他举棋不定,便想去院中随意走走。不知不觉走到了恭王府后花园的荷塘边。鉴于幼时落水留下的心理阴影,顾霆萧平日一直不太靠近这边。回程便不慎走岔了路。“啧,下回得叫管事把后院假山挪一挪,没得在自个儿家中还迷了路……”
岁月如白驹过隙,倏忽而过。仿佛眨眼之间,就到了顾霆萧又一次束发之年。今日便是他的束发宴。这些年,顾霆萧内跟着沈梦阳学习管家理事,外跟着顾芷瑶一起打理田产铺子。日子过得充实快意不说,手上也要钱有钱,要人手有人手。所以他的束发宴热闹远非前世能比。一大早,他就拿到了沈梦阳和顾芷瑶精心为他筹备了多日的贺礼。管家第一年,依仗前世经验,顾霆萧就帮着沈梦阳拔除了侧妃曾氏在府中埋下的所有钉子。
“那样的孤寂和恐惧足以把人熬疯,我能撑下来,全靠幻想着你能早日消气,接我回家。”“但我没等到你,等到了第二年。狱卒说贵人特意交代了,我坐牢的日子也不能过得太舒坦,要给我点苦头吃吃。”听到这里,谢清影已经对顾霆萧的经历感同身受般,眼中出现了一些痛苦破碎的光。她有些想打断他,不是她不忍再听,只是不想顾霆萧这样自虐一般,逼迫自己详细回忆那些折磨。可是顾霆萧不管她,还在语调不急不慢细细叙说。
顾霆萧闭了闭眼,苦笑道:“摄政王掌生杀予夺之权,捏死我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我岂能不怕?”谢清影冷哼了一声:“违心之论。你忤逆违抗我多次,我何时当真与你计较过?”接着她缓下面色,叹气般道:“顾霆萧,若你依然这般言不由衷,我们谈不出什么结果。”顾霆萧迟疑道:“那今夜……霆萧斗胆再冒犯摄政王一次,还请姑姑恕罪。”谢清影颔首:“但说无妨。”得了应许,顾霆萧索性将心中憋了许久的话语疑问倾囊相告:“霆萧一直不解,姑姑因何对我如此执着不舍,还这般宽宏大量?”
是以他只是不冷不热吐出一句:“霆萧岂敢。”没成想,顾芷瑶却意带警告看了一眼顾鸣,为顾霆萧打起了圆场。她伸手探了探顾霆萧额间热度。随即面上露出几分忧心忡忡,道:“弟弟可是身子不适?都怪我,让你在冷风中站了这么久,不若我们这便回府,如何?”接着,顶着谢清影一瞬间仿佛要杀人一般的眼光,顾芷瑶一把将顾霆萧拉起,小心搀扶着,便要带着他回家。谢清影忍无可忍,厉声喝止:“站住!”
另一边。厉北辰下了飞机,把宋彤送回老宅,带着礼物归心似箭,赶回蓝湾别墅。刚要下车,就接到了江燃的电话。接通的瞬间,焦急的质问迎面而来:“厉北辰!你到底对楚楚做了什么?她现在在哪儿?”“楚楚?她不是在家……”厉北辰看向别墅,却漆黑一片,随后心底升起莫大的恐慌。从前他每次出差回家,不管多晚,别墅都亮着灯等他。他什么都顾不得,立即跑下车,冲进别墅,可家里一片陌生,从沙发到窗帘,没有半点从前的影子。
这一次,她先挂断的电话。看着弹回应用界面的手机屏幕,江楚楚怔怔出神,她点开朋友圈,发现似乎除了江燃,她没了继续告别的人。她离开京市,发生车祸后闪婚。脱离了原本的交际圈,也没有工作和新朋友。婚后,厉北辰更是成了她整个生命的中心。难怪,他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伤害她、欺瞒她,根本就是笃定,她无处可去,无人诉苦。结婚三年,她的生活如此贫瘠。指尖机械地向下滑动。不知不觉就翻到了宋彤,看到了她不久前发的朋友圈——
江楚楚回到楼上不久,就接到闺蜜的电话。刚一接通,焦急扑面而来——“楚楚!厉北辰去法国从来没拿过什么止痛药,他见得那个法国医生根本不是什么专家,而是利用患者进行秘密实验,导致多名患者永久瘫痪的恶徒。”“厉北辰找他拿的,就是致人瘫痪的毒药,最近一次拿药就是今天!你千万别吃他给你的药!”话音刚落,身后赫然传来厉北辰的声音:“楚楚,聊什么呢?我刚刚忘了跟你说,我给你拿了新的止痛药,来吃药了。”
可她的心里毫无波澜,眼中尽是冷意:“梦而已,累了一天早点睡吧。”要是真的害怕,等过几天她“死”了也不迟。整个后半夜,厉北辰都严丝合缝地贴着她。江楚楚直到天亮才昏沉睡去。睡梦中。她突然听到了床头柜被打开的声音。一睁眼,就看到厉北辰拿出了那对,在长安寺带回来的祈福手镯。“你拿它做什么?”江楚楚声音发冷。厉北辰被发现,眸光闪过一丝不自然。但他很快恢复平静,笑着在床边坐下,面色平静镇定。
“江燃来海城了?”厉北辰点点头,眼中闪过试探:“怎么?他没联系你吗?”江楚楚缓缓摇头:“联系了,但我不知道他在海城。”她结婚三年,江燃不曾踏足海城半步。这次,他居然来了?或许这次的合作真的很重要吧。江楚楚呼出一口气,随手从面前的几排衣架上,摘下一条水蓝色鱼尾裙。“晚上我陪你一起去。”三年不见,8天后她就要‘死了’,这一次就当是她和江燃‘最后一次见面’。……夜晚。
黑暗里,她静静坐在床边,一只手下意识抚摸小腹,另一只手紧握成拳。这里曾经孕育过她和厉北辰的孩子。可惜那个孩子没有活下来,意外流产时,宝宝已经长出了手脚。那时,她的情绪几近崩溃,厉北辰就跪在她床边,红着眼一遍又一遍颤抖恳求:“楚楚,你一定要坚强,我不能没有你,孩子我们以后会有……”以后会有吗?没有以后了。“叮铃铃——叮铃铃——”刺耳的铃声又响起来,打破沉静。江楚楚看着上面跳跃着“厉北辰”三个字,没有动,直到手机自动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