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如珞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嘿然道:“早这样不就好了?还要我请你吗?”狐王连连拉着涂山忆柳点头赔笑,半晌才得到水如珞一句高高在上的施舍:“我们圣女喜欢那通幽谷里的醉梦花,能不能把握机会就看你们自己了。”狐王千恩万谢地离开了,涂山忆柳望着父亲赔笑的身影,心中的恨意如藤蔓疯狂滋长。自从涂山若萱那个贱人死了以后,她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涂山丹臣和陆知远像是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哪怕闹得妖族实力极具下降,也非要追杀她和父亲。
而他们到来的消息,也被呈上了魔尊的案头。“尊上,要见他们?”苏若萱垂着眼,十指微微有些绞紧。她不想再理会过去的一切,可这不意味着她想看到曾经的敌人过得好。但是,魔尊行事又岂是她能左右的?若是狐王和涂山忆柳也与魔尊做了交易……“有客远道而来,是应当见一见。”魔尊望着她愈发抿紧的唇,笑意愈深,悠悠叹道:“可是——谁叫咱们圣女不喜欢呢?那本尊也只好找别人去打发了他们,替你报复回去了。”
自然不好像骂损友一般骂她。“我说得哪里不对了?你看看你——”水如珞一手插腰,一手对着苏若萱指指点点。这姿势旁人做来凶悍,她却做得分外妖娆,“头上的簪子,新买的吧?一身烟火气,看灯去了吧,还有这满面红晕,呵,阿萱,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幅荡漾的模样,还敢狡辩不是跟尊上出去了?!”苏若萱耳朵尖都红得快要滴血了,还咬牙道:“你打趣我也就算了,还带上尊上,作死吧你!”
“那边好多人,是在放河灯吗?尊上,尊上,我们也去好不好。”魔尊注视着似乎重新神采飞扬起来的圣女,嘴角的笑意不禁加深,轻声道:“好。”苏若萱拉着魔尊来到河边,粼粼的波光中,万千心愿汇聚成星星点灯的溪流,流向远方去。她闭目,许下心愿。愿岁岁年年,均如今日,长乐无忧。彼时月上中天,“碰——”的一声闷响,仿佛千万流星洒落人间。魔尊微笑着,白衣姑娘惊喜地睁开眼。
“你当年说什么来着?哦,就算再恨我,也不能出手杀我不是?我们涂山再没有这么恶毒的人了!”“怎么要求她的时候大义凛然,轮到你自己的时候,就是这副德行了?”“不但要杀我,你还要弑父不成!”涂山丹臣目中怒火闪动,又一锥朝着涂山忆柳和狐王砸去。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老子今儿就是弑父了!你们这两个贱人,早该下地狱去了!”这些天,除了为涂山若萱的复活奔走之外,他还想到了很多以前不曾察觉的东西。
啪。一滴泪落下,顷刻成雨。他用脸颤巍巍地贴上了涂山若萱的脸颊,轻声细语,仿佛怕惊扰了心上人的长眠:“阿萱,不痛了,不痛了。”涂山丹臣哑声道:“——哥和知远,带你回家。”两人匆匆抱起涂山若萱回到了临华殿,数不尽的宝物奇珍流水般的送进了这座宫室。可是还魂丹不还无魂之人,阴阳镜更无法将一具空壳躯壳起死回生。但陆知远和涂山丹臣就愿意这么耗着,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妖庭、涂山谁看了不称赞一句大殿下爱妹心切、太子殿下情深如许?
六欲天魔说话,自带一种感染力,那血池之中的冤魂一声声,仿佛都萦绕在了涂山忆柳耳边,逼得她痛苦万分。“……是,我爹!”“对了,是我爹、是我爹弄脏了,圣女的花。”刚想出声的老狐王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涂山忆柳,可他这个女儿却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涂山忆柳!”老狐王颤抖得几乎要吐出血来,“为父哪里对不起你?你来涂山,为父处处宠着你、纵着你,为了你,连阿萱都不顾了!你被追杀的时候,是谁在保护你?从没丢下过你?没有为父,你能活到今日吗?!”
幽罗王哈哈笑着接口:“我看是谷里的云梦瘴气厉害,也亏得咱们尊上指导有方,这么轻易就让一众妖族陷入迷梦,非但替圣女出了口恶气,还大大借此谷削弱了妖界力量。”水如珞连忙附和:“就是就是!我看这个妖族太子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装什么深情。”苏若萱笑了笑,可她的视线却从未落在那面玄光镜上。对于陆知远,她爱过,恨过,可如今爱恨都烟消云散了。只是对于狐王这个害死她母亲的罪魁祸首,她却绝不会放过。
一如曾经的妖族禁地深渊。不知当年阿萱自尽时,心中有多害怕。陆知远心中一痛,忽然耳边传来一道哀哀的哭泣声。“知远哥哥,救我!”陆知远愣了片刻,随即,立刻认出了这道令他魂牵梦绕的声音。“阿萱?”“阿萱,是你吗?”他颤抖着嗓音,急忙上前寻找。可转了一圈,都没有任何发现,正失望之际。那道缥缈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知远哥哥,我碎心后好疼啊。魔渊好黑,魔界好可怕,你救救我好不好?”
涂山忆柳攥紧了拳头,可在外流浪数年、朝不保夕的生活让她强压下了怒火,柔声道:“可是我们方才才看见,圣殿中有一辆七宝金根车驶出,车中欢声笑语,那难道不是尊上——”话音未落,就被水如珞打断:“哦~那是尊上陪圣女出游,自然是比你们重要千百倍的,怎么,你不服?”“你——”涂山忆柳气得发抖,狐王忙按住她的手拍了拍,谦卑地佝偻下身子塞了件法宝进水如珞的手中:“不敢不敢,只是,如何才能求见尊上,还望尊者给指一条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