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就如同鹰隼般锐利。可是落到她的身上,又多了几分温情。有的时候,顾清欢真的弄不懂陆霆骁,明明不爱她了,却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究竟是为什么?顾清欢稍微低了低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接着,她缓慢的上前来。“什么时候来的?”陆霆骁的声音有些哑:“上午就来了。”顾清欢顿了下,回答道:“进屋吧,我们聊聊。”陆霆骁没有异议,亦步亦趋跟着她。一进顾清欢的卧室,陆霆骁便下意识皱了皱眉。
很快一拍即合,等下次陆霆骁回家探亲,便给他们两人办了婚事。本来想着结了婚,若有机会就将陆霆骁调任到首都来,这样夫妻两个,就不至于分隔两地。没想到他从西北边疆调到东南海岛,倒是越来越远了。不止如此,陆父的工作也受到了调动,去了江浙,两家人的联系却丝毫没有减少,逢年过节的总会互寄礼物。后来顾清欢跟着陆霆骁去海岛,原以为夫妻团聚从此会过上幸福生活。却没想到,最终会是这个结局收场。
皮卡车上,陆霆骁穿着绿军装,胸前戴着大红花,朝着顾清欢挥别。“清欢,回去吧!”顾清欢哭着摇头:“霆骁哥,你不准忘记我,到那里了,要给我写信。”没人知道,一向老成的冷肃的陆霆骁,看到后面追车而跑的顾清欢,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也挥了挥手:“我会的,你快回去吧,不准再追车了。”顾清欢这才停下脚步。后来,一到新疆驻扎地,陆霆骁放下行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顾清欢写信。他展开信纸,拿起钢笔,字体遒劲,洋洋洒洒开篇。
顾清欢撒娇一样给母亲捶着背:“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顾母佯装生气:“你这是惊喜吗,你这分明是惊吓,好了,这次演出顺利吗?”提到演出,顾清欢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她咬了咬唇,眉头也皱起,有些艰难地开口:“妈,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顾母正拿着锅铲,往大瓷碗里捞肉丸,嘴里回着:“什么事,你说。”“这次去东部战区演出,我遇到了……陆霆骁。”顾母的手一顿,叹了声气:“他本来就驻扎在那边,遇到他也不奇怪。”
“击毙!”顾清欢从鼻腔里冷嘲一声。前世,她那样信任陆霆骁,可是得到的是什么呢?得到的是子弹洞穿胸膛,坠入大海尸骨无存的下场,这一世,若不是她奋力自救,如今,她的尸骨也早已经被鱼群啃噬得干干净净了。任何人都靠不住,唯一能靠的便只有自己。以前,顾清欢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如今活了两辈子,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陆霆骁的解释,不能说服她,反而只让她觉得,自己当初爱上这样一个人,是多么讽刺可笑。
让他撕扯了想念了那么多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在我心里,我们的婚姻,早已是名存实亡。”“名存实亡?”“嗯,在你一次又一次偏袒余梦君,在你明明知道余梦君喜欢你,却依旧让她住在家里,在你台风天,将我关在门外,在你面对海匪让你二选一,我的名字不会出现在你嘴里开始,我们之间就彻彻底底结束了。”“陆霆骁,我知道,我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始终比不过余梦君和你相识短短半年,我就心死了,海水吞没了我,可是它并没有带走我,反而给了我新生,以后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
许久,才呼出一口气:“刚知道的时候恨不得弄死你,我把你当兄弟,你祸害我妹妹。”“可我现在觉得弄死你太便宜你了,你这样的畜生就应该活着受折磨。”“你要是不爱辞溪伤害了她也就罢了,我会给他出气,跟你绝交,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可我现在觉得这些事儿根本不用我亲自动手,你说是吧?”傅柏瑾颤抖着手垂下眼睛,没接他的话。两个人再没说话,就这么一直坐在路边,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西装外套上渗出殷红。上座的继母皱着眉,面容嫌恶。她施施然走下来,矫揉造作地抱住了傅老爷子的胳膊。“好了,老傅,再怎么说柏瑾也是你亲儿子,你还能真把他打死不成?”“更何况,上次你不就已经说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吗?他做什么跟你,跟傅家,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体可不值当。”正说着傅老爷子就弯腰捂着嘴,狠狠咳了一阵。他苍老瘦弱的身躯震颤着,嘴边的手帕上多了一抹殷红。
此刻却觉得无比刺眼。或许人真的会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吧。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按道理,他现在应该祝汪辞溪幸福。可他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却都说不出口。这时,他才明白,当初汪辞溪在对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死心了。那句:“傅柏瑾,祝你永远幸福。”并非祝福,而是诅咒。永失所爱的人,怎么可能会永远幸福?他哽咽着,泪水划过脸颊,高大的身躯颓然倾倒。此刻的他再也不是和平饭店里,那个要腔调,要派头,要体面的傅总,他被压弯了腰,打碎了骨头。
一股难言的愧疚涌上心头。再抬眼,他几乎已经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对不起,辞溪,对不起……”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才能感受到当时同样的痛彻心扉。可一切已经太晚了,没有回旋的余地。汪辞溪不想在从前的人身上多浪费时间,旧人旧事就应该被抛在身后。她没再停留。挽着陈嘉树的手去了更衣室。屏风后。繁重的礼服一件件褪去,汪辞溪换上旗袍敬酒服。陈嘉树始终背对着屏风,一言不发,双手握拳像是在隐身,克制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