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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禾站在原地良久，最后仰头看着二楼窗户里夏临初忙碌的背影，喃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夏医生，我想解脱了……离开诊所门口，许青禾去看了盛开在阳光下的花，走过绿草如茵的大地，吹过河边清爽的风，终于在第一颗星辰出现在夜空的时候回了家。屋里意外的亮着一盏灯，是温暖的暖黄色，客厅里依旧空无一人。许青禾上了楼，她站在卧室门口，怔怔的看着躺在床上陷入了熟睡的顾庭衍。

想死的是自己，可为什么最后死了的却是阿城呢？许青禾在心里问着，也不知道许母是什么时候松开的手。她只是听到一直没开口的许父说：“许青禾，许家再没有你这个女儿，我们也不想再看见你。”许父头也不回地带着许母离开，可许母不住地叫骂依旧在耳边响着：“你不配被许城救，你就是个害人凶手……”不远处，来医院做研讨交流的夏临初将刚刚的一切看在眼里。看着呆愣在原地的许青禾，他担忧的走上前，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青禾，别多想，没人想让这种事发生，不怪你。”

万般无助下，许青禾只能将电话打给了父母。医院。江雅看了一眼顾庭衍放在病房的手机，来电显示的是许青禾的号码。她挂掉电话，将手机开成了静音。病房门被人打开，顾庭衍拿着一叠检查报告进门：“医生说你很快就能出院了。”江雅笑得心虚，瞥了一眼已经熄灭的手机：“庭衍，你能帮我去买份清淡点的夜宵吗？”顾庭衍犹豫了一瞬，转身出了门。另一边，夜风寒凉。时间一点点流逝，许青禾怀中许城的身体逐渐冰凉，她一颗心也跟着跌入了深渊谷底。

夏临初的声音响起，许青禾的身形几不可闻地僵硬了一瞬。她垂下自己画到酸痛的手，看着画纸上自己的作品，许青禾心里终于升起那么一点点正常人的欢愉。可这感觉也不过转瞬即逝，下一秒她的眼神就暗淡下来：“夏医生，我是不是病得更严重了。”之前夏临初跟自己说过，她的病越往后越带有攻击性，不仅会伤害自己，还会伤害到身边的人。就在昨天晚上，她砸伤了顾庭衍。许青禾不是故意的，可是那一瞬间，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顾庭衍愤然起身离开，铁青着一张脸将房门狠狠甩上。“哐当——”手里的烟灰缸滑落，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许青禾愣愣的看着那抹红，脸色灰白。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她的身子连同心脏一起狠狠颤抖起来。痛至百骸，却又苦不能言。

高跟鞋踩在地上，声音格外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坎。顾庭衍看见许青禾缓步朝他走来，直接愣在了原地，没有再还手。而许城看到许青禾，也狼狈将顾庭衍甩开，指着他质问道：“我姐对你不好吗，你居然跟江雅做出这种事！”顾庭衍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许青禾。许青禾停下脚步，面色平静的和他对视着。只有她自己清楚，心里的伤是如何肆虐着，连带着她的骨血一起被一寸一寸划得血肉模糊。

“走吧，今天菜市场有鸽子，我买了一只，据说炖汤很补身子！”顾庭衍提着一大袋子走上前。许青禾熟练地接过菜，放到自己的大腿上，然后让顾庭衍推着她回家。回家的路上，清风阵阵，太阳也在海平面上探出了半个头。她迎着风忽然问：“顾庭衍，你每天陪着我，不无聊吗？你好像很久没有跟你以前的朋友见过了。”她感受到，顾庭衍缓缓放慢了脚步。其实这三年来他都感觉自己要疯了，除了给助理打电话料理一些公司的事情，他就是在跟一个植物人说话。

顾庭衍仰头，看见天上月亮探出了半个头，有些发愣。他顿了顿：“她不会计较了，什么也不想计较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计较些什么，牵挂些什么。名利，情爱，亲朋都是可以计较的，但要是什么都不计较了，那活着的意义就是等待死亡。是比求死更大的绝望，却又是一种最平静告别的方式。人在受到伤害以后，都是会自动进行自我保护的，人会本能地把一切有机会伤害自己的事物排除出去。而许青禾的自我保护，就是在心里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绝。

叶怀宇听得不太明白，只把身上的西装丢到一旁，看了一眼在厨房里的顾庭衍。“顾先生，那位江小姐您能把她请走吗？不要让她在我姐姐面前添堵了！”顾庭衍端着一盘子粽子出来，放到餐桌上，语气淡淡的：“你姐包的粽子，吃吧。”说完，他又走到许青禾跟前蹲下来温声问：“要不要去海边走走？最近你的右腿好像好了不少，我们别放弃。”许青禾点点头，海边那一路的广玉兰，她十分喜爱。顾庭衍照常带着她出门，对于还跪在院子里的江雅不闻不问。

外面的哭声过了好久才停下来，可许青禾转头，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过去，还能看见江雅跪在外面没有走。罪魁祸首明明就在外面，这样卑微地跪在她面前，她以为她会高兴，或者说痛快一点。可是没有，她反倒觉得心里闷闷的。“吃饭了。”顾庭衍端着菜出来叫她。她这才回过神来，不再多想。吃过饭，她像往常一样看一会儿电视，然后回房间睡个午觉。她一觉睡醒，顾庭衍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她一起包粽子。

这就是顾庭衍最满足的一段时光了，虽然许青禾还是跟往常一样不爱搭理他。“青禾，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了，我们今天去镇上的菜市场买些东西回来包粽子吧？”要是以往，顾庭衍绝对会觉得这件事很蠢，可现在，他却异常期待许青禾能点头。显然，许青禾也是有一瞬间的意外。可她也只是犹豫了一瞬，真的点了头。顾庭衍跟这喧闹的菜市场显得格格不入，哪怕他穿着一身休闲装，在人群里还还是很扎眼。“糯米八块钱一斤！”市场的大妈瞧着顾庭衍就不是个经常买菜的主，五块多的糯米生生喊高了三块。

许青禾头一次回应了他：“嗯。”雨后的空气有一点潮湿，阳光照在头顶一点也不热。顾庭衍推着她走在门外那条小道上，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你不用担心怀宇，新能源前途看好，他是个有眼光的。”顾庭衍忽然道。许青禾愣了一下，原来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她犹豫了片刻，又道：“你能不能……能不能……”“你放心，能帮的我会帮，他想闯我也不会局限着他。”顾庭衍的声音很温柔。他心里明白，许青禾是怕有一天叶怀宇会成为他的竞争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