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皇帝即将走进细密雨帘之中,荣安举着伞慌忙追了上去。皇上态度如此冰冷,眼看着林常在淋雨都没放心上,此女在皇上心底可真是半点分量也没啊。林燕容当然不知这身后发生之事,雨大路滑,古代的绣花鞋她又穿不大习惯,与秀芝两个一步一个趔趄,好容易才走到永寿宫。领路的太监到了地方,就告退离去了,只余她主仆两个走了进去。这永寿宫面阔五间,有东西配殿,黄琉璃瓦歇山顶,双交四菱花扇窗,院落东南有井亭一座,端的是恢宏气派,华美壮丽。
是了,必定如此。不然,还能有谁,会把这样好的地方给自己住呢?想起那日惊鸿一瞥,陆昊之的挺拔英姿、俊美面容,林燕容心中不由有些甜意。她不介意比书中所写,早一步受宠。然则才进了长街,剧情给她安排的好天气就戛然而止,一旁树上乌鸦乱叫,头顶乌云飘过,霎时狂风骤雨。林燕容主仆两个,顷刻间就成了落汤鸡,那水顺着裤脚往下流。秀芝连忙取了蓑衣斗笠与主子披上,就听前头引路的太监嘀咕道:“这真是稀罕了,一早起来天儿好好的,说下雨就下雨,这又不是夏天。大白日的就碰见乌鸦,还真是晦气!”
那原书如此安排,就是为了突显孟嫣如何善妒,霸占男主角陆昊之。然则如此一来,孟嫣独享盛宠,这些个无宠嫔妃自是一起结伴仇视她。赵芳春出身不高,皇帝又从不拿正眼看她,只好投靠梁成碧,才被封了个贵人。梁成碧却摇头沉声道:“本宫觉着,如今的孟贵妃不是那般好对付了。”这般沉思一二,到底想不明白,她只得又开口吩咐:“新小主即将入宫,各处都看着些,不要弄出事端。那永寿宫既然是贵妃的好意,更要尽心竭力,莫白费了贵妃娘娘这段心意。”
皇帝前脚才走,梁成碧的脸立时就垮了下来,她立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方才转到内室,见了林燕容。林燕容躺在黄杨木敞厅床上,床上绛紫色绣着蝶恋花的纱帐半垂,隐约透出那张苍白的脸。眼见她进来,林燕容扎挣着就要坐起。梁成碧赶忙上前,“妹妹快些躺着,这个时候了,不必多礼。”林燕容双眸泛红,哽咽道:“多得皇贵妃娘娘照应,不然燕容怕已是魂归黄泉了。”梁成碧看着她那张人畜无害、楚楚可怜的小脸,心里暗道一句,这若不是一早知晓,还当真以为是个惹人怜惜的娇弱女子呢。
秀芝忙说:“没有异样,就是一碗姜汤罢了。”她心中倒明白这个道理,倘或姜汤送来时就有问题,那林燕容依旧喝了下去,岂不是有毛病。孟嫣遂吩咐张元贵,“张太医,个中缘由烦你向皇上与皇贵妃说个透彻。”张元贵道了一声是,便道:“启禀皇上、皇贵妃娘娘,宫中所用的雷公藤是炮制好的,遇上柴胡、桂枝两味药材,便会生出大量黑沫,且臭不可闻。微臣以为,这等东西,当没人能喝下去。”
这样的人,宫里立马能找出几百个来。林燕容中毒还不知出自何人手笔,但她们意图栽赃自己却是板上钉钉。孟嫣浅浅一笑,吩咐太医院熬姜汤是她临时起意,书中没有这个情节,那么林燕容中毒也必定是临时起意,仓促之间她们决然安排不了这般周全。果然自己揪着这细节问起,秀芝的话语就开始支吾吞吐。“既然那人言辞蛮横恶劣,他长得什么模样,你竟记不得?”孟嫣随口道了一句,紧跟着又问,“你怎知晓林常在中毒?”
她看着倒是一副贤惠大度、为人着急的模样,好似是真的关切林燕容的安泰,然则此事,当真与她无干么?依着她往日的脾气秉性,前头又有流言一事,她不是做不出来。“林常在脱险,倒是喜事。然则那姜汤,孟贵妃,又是怎么回事?”孟嫣心微微一提,抬首却见陆昊之一脸冷峻,心底不由笑了一下。果然如她先前所料,林燕容出事,陆昊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自己。上辈子不就是如此么,不论事情有无影子,不管如何破绽百出,陆昊之都一昧的信着林燕容,而疑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