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司宁缓缓低下头,将白纸边上的折角抚平了,酸涩开口:“我还能活多久?”贺适有些为难:“如果及时治疗的话,有些人活到四五十岁也是有的。”方司宁听懂了她的隐喻,带着些不甘发问:“那如果我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呢?”贺适神情严肃,几乎是警告道:“孩子月份越大,对你身体的伤害也越大,如果执意要生产的话,有很大的几率是一尸两命!”一尸两命?方司宁机械失神地重复着,还没来得及从怀孕的欣喜中反应过来,又生生被打入谷底。
她目光投向窗外,发觉枯黄枝丫上多了几盏红灯笼,快要到新年了。可是,她和江闻野还有新的一年吗?冷风吹的她心里也空落落的。敲门声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请进!”贺适手上拿着一叠诊断书进来,神情复杂道:“方小姐,有些事我要和你谈一谈。”不过是更糟糕一点,方司宁这样想着。她现在没有一丝想要活着的心思,就算是贺适现在说她马上要死了,对她来说也是‘喜讯’。可偏偏,一切都不如她的意:“方小姐,你怀孕了。”
又被一道凄厉的哭声引得偏过头,是同样狼狈的孟安然。戴着面具的劫匪对着赶来的江闻野怒吼:“江闻野,你害死我爸妈,我要找你偿命!知道你最宝贝这两个女人!今天我也要让你试试痛苦的滋味!”“这两个女人,二选一!你救谁?”……泼天大雨轰然落下,炸开的惊雷将这一方角落照亮。连绵的水幕遮住了方司宁的视线,她看不清楚江闻野的神情。只能听见他颤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别伤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梦里她好似又回到了祖母身边,可伸手去抱时,却只是一片虚无。再醒来时,身上已经是一片清爽。她看见一张陌生的脸,男人穿着白大褂,头发微卷。眉眼深邃,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方司宁,她的心不觉静了许多。男人见她醒了,便道:“我是贺适,是你的复健医生。”方司宁的眼神不觉亮起来:“贺医生,我的腿还有站起来的希望吗?”贺适点了点手上的平板,回道:“可以的。”原本毫无希望的腿此时有了恢复的可能,方司宁心里燃起一丝生机!
江闻野却像是完成任务般从她身上坐起,下床穿衣一气呵成。“没人给你清理,你就这样呆着,我每天都会来一遍,直到你怀上我们的孩子,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方司宁睁着一双猩红的眼望向江闻野眼底,不禁想问,他究竟要做到何种地步?是真的想要她死吗?江闻野穿衣出门,房门漏了一角。方司宁看见他将孟安然搂在怀里,两个人交换了一个亲昵的吻。“不是说我陪你产检吗?怎么自己来了?”孟安然回了什么话,她听得不算真切。
她的性命加上她祖母的性命在江闻野眼里,甚至没有资格和孟安然存放在同一个天平。似乎世间所有东西叠加在一起才堪堪和她齐平,可在从前,这个人分明是她。江闻野为了她彻夜不眠地和医生商讨治疗方案的情景似乎还历历在目。一记穿堂风卷进来,方司宁不由一个战栗。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撑着扶手缓缓站直了,嘴角的牵强和涩意让江闻野心里一惊。他抬了半步似乎要上前来搀扶,实际却是侧身挡在孟安然身前。
“笑什么?”薄奕宸停住脚步,头一次看她这么笑看得有些痴迷,她自己大概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副样子,有多美。谢倾浅摇头:“笑上次看到樊天蓝时,他头顶着一个爆炸头,样子还挺搞笑。”“那我也去做这样的发型好不好?”“不好,你这样子更帅。”薄奕宸很满足的点头,低头嘴边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特护去打开水,奶妈的病房里只有奶妈一个人。她比两年前更瘦了,头发又白了些,她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如果不是罩着呼吸机,一点都看不出来生病了,像是睡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