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华贵异常的马车停在城外的路边。我跟着索朗上了车,在他身边坐下。那些人碍于我在场,想说公事,又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开口。“桑杰少爷,那个……”那代表欲言又止,尴尬地看了我一眼。我也很尴尬,正想着要不要把耳朵捂起来。索朗说:“可以谈,她不是外人。”我闻言一顿,触动地看着他。代表眼中闪过一丝看穿什么的了然,点了点头。我听他们聊起公事,才知道索朗和他的父母都是前朝的人,新帝继位后渐渐淡出世家行列,所以才从来没有听过他们。
我只是瞥了一眼,就继续用目光寻找索朗的踪影。很快,我就在人群中看见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他的身高和体态,不管放在哪个场合,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余晖虽然平等的照耀着世间每一个人,但他却不同。落日在他身后都仿佛成了他神的背景。一个多月没见,索朗的脸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他今天竟然没有穿藏袍,而是一身玄色阔袖锦衣,劲瘦的腰间系着玉带,衬得他的身形越发挺拔。
小厮这时又送来一叠账簿,是我离开的前些天堆着的。我忙着处理公事,就将信件的事搁在了脑后。一天过去了,我才想起来神鸟还没有带着回信回来一时之间又忍不住懊恼,我怎么又没忍住呢?我抿了抿唇,只觉得自己实在太傻,为什么人家发几条闲聊,我就巴巴地什么都说?他应该不想听我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抱怨。我又开始因为他的一个举动心思飘忽不定,一时之间低落、泄气、懊恼的负面情绪又笼罩着我。
但老侯爷只是朝她微微摇了摇头。“既然没有这缘分便算了罢,只是百年后我同老楚见着了怕他怪我没有保护好他的孤女。”侯夫人夜只能板着脸说:“罢了,你们的事,我们也不好多掺和,以后你和易阳的事,我不再过问了。”这是终于放手了。我松了口气,微笑道:“谢谢老侯爷侯夫人的体谅,如果没有其他事,就慢走不送了。”谢易阳还想说什么,但老侯爷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他只能满是不甘心地离开了。
侯老夫人脸色冷了几分,微微扬起下巴说道:“小熙,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很有自知之明。”“既然你看自己都看得这么准,那么看别人应该心里也有数,知道我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更改。”“我们侯府的地位在这里,也不需要靠什么姻亲去巩固地位。易阳认定了你,那你就是我侯府认定的儿媳妇。”我也冷下脸,攥着茶杯的手蓦地收紧。心念百转之间,我已经想了许多拒绝后可能导致的后果。很有可能,我父亲亲手打下的基业,就因为我的拒绝而毁于一旦。
片刻后天边又飞来一只神鸟,瞧体型不是之前那只。我哑然失笑,索朗到底有多少只神鸟啊?【准备去村长家蹭饭。】【在去蹭饭的路上。】【到村长家了。】附的图画是村长家的小路上,我忍不住回想索朗抱我走过的那条路。我噗嗤笑出了声,没忍住提笔回道:【你怎么天天去村长家蹭饭?】刚写完将信件绑上神鸟的腿上,小侍女忽然敲门进来,说谢易阳衍来了。我皱了皱眉,下意识拒绝:“说我身体不适,不见。”
谢易阳脸色沉了沉,不悦地扫了她一眼,连忙跟我解释:“小熙,你别听她胡说,我已经跟叶云初断干净了……”话音未落,包厢门被猛地推开,叶云初哭着出现在门口:“小侯爷,你别不要我……”她话没说完,就看见谢易阳举着祖传的戒指单膝跪在我面前,顿时愣住了,一时忘了哭。谢易阳也愣了瞬,第一反应是合上了戒指盒,将盒子握在手中。我干脆抱着手臂放松地朝后靠在榻椅上,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大戏。
说着,我将楚明川一直替我拿着的礼盒拿过来递给他:“江哥生日快乐。”江哥松了口气,大声笑着打圆场:“小熙真客气,人到了就行了呗,还带什么礼物……来来来,来这边坐。”他一边招呼着,谢易阳身边的人就自认为十分懂事地让开了一个空缺。“小熙,来我这儿。”我闻声看去,就见林秋月正朝我招手。于是我对江哥笑着说:“不用麻烦了,江哥,我跟小熙一块儿坐。”谢易阳的目光顿时黯淡了下去。
楚明川没想到我会这么尽心尽力,对我很感激,很快就上手了父亲旧部的军中事务。一晃就是一个月过去。我在教楚明川打理将军府内事宜,了解军营之外,每天都给索朗写很多的信,也会跟他说我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弟弟有多厉害。索朗每一封信都会回复,间隔的时间不算久。回复也都很简洁,基本上都是在我的信件基础上回复“嗯”、“是”、“好”一类的字眼。
我们两家家世相当,她就坐在我的右手席位。从我说完那句话后她一直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频频凑过来询问。“你真的放下了?还是说来气他的?”我端坐着,拍拍她的手道:“把心放到肚子里,我真的放下了。”林秋月又说:“那就好,不然你嫁过去可有的受了,侯府老夫人一瞧就不是省油的灯,偌大一个家族,你身后又没有亲族,介时必定让他们拿捏得死死的。”“我知道,父亲还在时侯府尚且能看他薄面上善待我,父亲去了将军府剩我一人撑着,找宗亲大族成婚都不靠谱。”
叶云初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小侯爷……”谢易阳朝她投去一个带着些许冷意的眼神,她就立刻噤了声。我冷嗤了声,说:“打住,我用不着同你一起坐马车,我自己骑马就行。”“和你们在同一个空间里待着实在让我反胃,我怕我在车里忍不住吐出来。”说完,我径直翻身上马,不理会谢易阳的纠缠。几日之后后,马车在京城门外晃晃悠悠停下。谢易阳又想献殷勤,特意过来跟我说:“小熙,仆人已在城门口候着了,等一下和我一起回侯府一起吃顿饭好吗?”
【好。】【嗯,好看。】句句有回应,但句句都……我默默将信纸叠好,小心的揣在怀里,这时我们的第一封书信。无论多少都是我要珍藏的。马车行驶了大半日之后,我终于再次回到城镇。一路上,谢易阳都对我特别殷勤,道歉的态度十足诚恳。如果是以前的我,我早就已经对他心软,跟他和好如初。只是我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心疼他,不如心疼被他耍得团团转的自己。所以,当车辆在县衙门外停下,我看见迎上前来的叶云初时,忍不住笑了。
他把晚餐放在门口,接着转身去找了护士。病房ʟʋ内。老人听完凌瑶言的话后静默不语。“外婆,或许你会觉得很荒谬,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会失去你,就无法继续和他在一起。”凌瑶言的声音哽咽起来。只要能阻止梦里的事情发生,无论付出什么她都愿意。外婆立即心疼的捂住孙女的手:“囡囡,外婆只是不想让你失去一段好姻缘。”“外婆之前问我想要什么,这次回来,我已经想好了,爱情和婚姻都不是人生的意义,做不了爱人,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做伙伴,这些都比做爱人要长久。”
想到这,她阖上眼喃喃:“我好久没见外婆,我想给她打电话。”男人仔细打量凌瑶言的神色,似是要从窥进她的心里。病房里沉默下来。片刻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管家的电话。凌瑶言攥紧了床下的床垫。她也不想让老人家这么大年级了还到处奔波。可她真的没法再和凌皓宇共处一室。这些天的相处,总是让凌瑶言生出很多错觉,仿佛他们的感情根本没发生任何问题。但她知道,这些都是短暂的。现在放不下,这些温柔就会化成刀子,分开时刀刀剜心。
“目前看来没有继续恶化,这样下去,很快就能康复。”医生取下手套,劝慰凌皓宇:“让她心情愉快,恢复的会更快。”凌皓宇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回到病房,红着眼用目光描摹凌瑶言的容颜。凌瑶言若有所感的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凌瑶言艰难的问了句:“你刚刚……说什么?”